朱祁镇思考着李青的话,久久不语。
李青没再继续,话已说尽,具体怎么做,还得看朱祁镇本人。
他只能拿主意,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朱祁镇。
大殿安静下来,君臣二人都很沉默。
许久,朱祁镇幽幽叹了口气,淡淡道:“从大明江山社稷的立场出发,那个沈鑫,朕迟早会弄了他,你所谓的资本体系,以及全方面工业化,大概率不会发生,朕不允许它成长起来。”
朱祁镇语气笃定:“先生或许觉得朕很自私,但换了任何一位脑子正常的帝王,都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李青默了片刻,问:“皇上还是怕资本倒逼皇权,对吧?”
“不是怕,这是必然的事。”朱祁镇正色道,“人性是贪婪的,世人永远不知足,莫说你所谓的资本,就拿现有的官绅,满朝官员来说吧,他们哪个安于现状?
任他们野蛮生长下去,久而久之,朝廷必定遭不住。”
李青无言以对。
“皇上打算如何做?”
“这次听先生的。”朱祁镇道,“正如你所说,承包给个人利大于弊,朕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
你大可放心,即便朕将来弄沈鑫,也是建立在不影响百姓,不影响大明各产业的前提下。”
听到朱祁镇的保证,李青心中舒服多了,同时,也有些歉然。
可以说,沈鑫未来下场已经注定。
最终的命运,还是要被收割。
李青沉吟半晌,叹道:“臣有个不情之请。”
“先生请说。”朱祁镇抿了口茶,微微颔首。
“真到了那一天,留他一命吧。”李青道,“毕竟他做的这些事,有利于皇上,有利于大明。”
朱祁镇点头:“这个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不赦之罪,朕不杀他。”
李青松了口气,问:“皇上准备批多少钱?”
“批钱?”朱祁镇诧异,“批什么钱?”gōΠb.ōγg
“……自然是买货的钱啊!”李青道,“年前,沈鑫不是把账结清了吗,好几百万两银子可都是进了内帑啊!”
“是有这么回事儿。”朱祁镇没否认,“但那些钱是用作不时之需的,不能动。”
李青人都傻了,“就……干抢啊?”
“瞧你这话说的,朕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朱祁镇瞪了他一眼,哼道:“那个沈鑫能欠朝廷的钱,朝廷就不能欠他钱吗?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朕这么做很合乎情理。”
“所以……?”
“赊账!”朱祁镇腰杆一挺,还挺骄傲。
李青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进了朱祁镇口袋的钱,想再掏出来难如登天。
这厮就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皇上,沈鑫现在资金比较紧张,一点现钱不给,纯靠赊账的话,他……太难了。”李青都替沈鑫头疼。
朱祁镇想了想,道:“这样吧,朕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一部分账用来抵消他海上贸易的税收,如此可缓解他的资金压力。”
“就……还是不掏钱呗?”李青问。
“先生你要理解朕,不是朕抠门,而是朕必须要防患于未然。”朱祁镇正色道,“这次朕在官绅大户身上割肉割的有点狠,他们不会一直这么消停的,朕要留些备用金。”
你这哪是割的有点狠,你割得只剩骨头了……李青无奈道:“皇上,你多少出点儿,远的不说,就这两年我所知道的,内堂至少进账五百万两以上;
内堂比国库有钱,且不是一点半点儿。”李青没好气道,“皇上你也别哭穷,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宫里开销也很大啊!”
你可别扯犊子了,宫里花销是大,但远花不了这么多,永乐朝二次削藩后,藩王宗室的用度都削减了大半,且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国库出,你能花多少?
“你多少出点儿。”李青说。
“没钱呐。”朱祁镇摊了摊手,“宝源局的钱又不能直接花,朕还得往里搭,宫里还有一家子要养,你让朕上哪弄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