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张邋遢一脸严肃。
“我知道。”朱允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真那样也没什么,其实当初烧死在皇宫,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在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看开了。”
顿了下,笑意转换成歉意,“只是…对不起师父了。”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张邋遢摇头:“腿长在你身上,路该怎么走,如何走,你自己选择,这是你的权利,没人有资格给你做决定。
遵从本心即可!”
“谢师父。”朱允炆行大礼。
恭敬磕了个头,缓缓起身:“师兄,我都考虑好了,无论出现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李青有些纠结,他想给朱棣了却遗憾,但不想朱允炆为此搭上性命。
“真决定了吗?”
“决定了。”
“他真会杀你!”
“无所谓了。”朱允炆轻笑:“我这次去,不只是为了让四叔安心,也是为了让后继之君安心,让他们安心做皇帝,做好皇帝;
这是我这个罪人,能为大明做的最后一件事。”
李青默然片刻,“我会尽最大努力保你。”
“如此,就多谢师兄了。”朱允炆笑着点头。
……
晚上。
师徒三人在屋檐下纳凉,望着漫天星辰,聊着过往种种。
一夜过后,李青向张邋遢辞行。
“师父,我会把师弟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李青认真保证。
张邋遢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摆摆手,“既然小朱都想好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无论是何结果,为师都安心接受;
这是他决定,一切后果自然由他承担;
世人难逃一死,为师也不例外,死得其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师父说的是。”朱允炆笑道,“师兄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便是最大的幸运。”
你们境界都好高……李青苦笑:或许,若没有长生的诅咒,我也能达到这个境界吧!
……
……
京师。
乾清宫。
朱棣斜倚在宽敞的躺椅上,大暑的天身上却盖着薄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了请一个月假,二十天就回来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不是想皇上了嘛。”李青笑嘻嘻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十天不见都隔了一甲子呢。”
“嘁别肉麻了。”朱棣撇嘴,“马屁拍得再响也没赏钱。”
“原来在皇上眼中,我竟是那样的人。”李青一脸受伤。
惹得朱棣开怀大笑:“朕还不知道你,就是个财迷。”
李青也笑了:“皇上之前说想去长陵看看,不如明日咱们就去吧?”
“嗯,好。”朱棣吁了口气,喃喃道:“一想到在那儿要睡上百年,朕心里就憋得慌,这些日子朕老做梦。”
“都梦到什么?”
“梦到……”朱棣轻叹,苍老的面容上有着深深忧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朕梦到了太祖,梦到了建文,他就躲在太祖身后,朕想杀了他,结果没杀成不说,还被太祖一刀剁了;
朕还梦到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都不搭理朕,个个一脸鄙夷,耻于与朕为伍;
他们有说有笑,却独孤立我,不理我……”
“梦都是反的。”李青安慰道,“他们不会不理你的,皇帝的衡量标准,从不是看私德,而是看功绩,永乐一朝将大明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他们对你惺惺相惜还来不及呢。”
朱棣苦涩:“可我不光彩啊!”
“这又有何关系?”李青笑道,“谁还没些不光彩的过去啊?
秦皇做过质子,汉武靠着宫斗才成为太子,继而坐上皇位,唐宗的玄武门之变,宋祖的陈桥兵变……他们不比皇上你光彩多少;
相比不光彩,皇上的功绩更为耀眼。”
朱棣愣了愣,最后笑了,“是啊,好皇帝和好人,总是难以兼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被李青这么一说,朱棣的心情好了许多,也不那么心虚了。
又聊了一会儿,李青取出针盒,“皇上,让我给你针灸一下吧。”
“嗯,好。”朱棣扶着椅子艰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