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的话让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屏风后欢快的琴声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
龚知府心里烦躁,大声呵斥道:“别弹了!”
虞安歌却冷声道:“继续弹!”
屏风后面的人不说话,犹自弹琴。
龚知府重重将筷子扣在桌面上,问道:“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虞安歌反倒夹起那道羊羔肉,放入口中,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而后才道:“不好吃吗?”
没有人敢直视虞安歌,自也不会回答她。
虞安歌慢条斯理道:“如今这满桌珍馐,不放咸盐,诸君尚且咽不下去,你们就没有想过,百姓们日常所食的菜蔬,不放盐,他们能不能吃得下去。”
龚知府终于按捺不住了:“虞大人未免夸大其词了。江南何等富庶,每年上缴朝廷的盐税,便要占到全国盐税的四分之一,怎么会有百姓吃不起盐?”
龚知府这一点说得不错,盐税几乎占据国库税收的一半,而江南盐税又是全国盐税的大头,这也是为什么,盐税锐减,圣上便大发雷霆,迅速就处置了盐官。
虞安歌看向郭大人道:“郭大人给龚知府讲讲,刚刚那本册子,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郭大人站在龚知府身后,吞吞吐吐。
虞安歌见他半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对沈至青道:“你来说。”
沈至青道:“自从今年夏初开始,郭大人给崇义县拨的盐引,不到从前的一半,崇义县百姓陷入盐荒之中,只能冒险从盐商手中购买高价私盐,而盐商卖给崇义县的私盐,仅半年时间,盐价就从一百五十文一斗,涨到了四百文一斗,崇义县本就是贫困县,百姓仅在购盐一项,便恨不能掏空家底...”
“够了!”
沈至青话没说完,就被龚知府打断。
龚知府看着郭大人道:“郭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至青深深看了龚知府一眼,崇义县的情况并不是秘密,龚知府统领江州,崇义县也在江州管辖范围之内,沈至青不信龚知府不知道崇义县盐引短缺的情况。
郭大人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知府大人容禀,今年上半年多雨水,江南盐荒,四处缺盐,辖区内各县都缩减了盐引,不仅崇义县如此,其他县区也是如此。”
江南盐荒人尽皆知,可虞安歌更知道,这场盐荒的背后,是大皇子和在座这群人借机敛财的狂欢。
沈至青颇为不平道:“人人都说江南盐荒,可是盐荒背后,为何又是私盐泛滥?”
沈至青的话揭穿了盐商和盐官的虚伪,也让郭大人讷讷不能语。
龚知府知道,今天这顿饭,若是不给虞安歌点儿交代,是不能走了,于是主动打破了僵硬的氛围:“郭大人,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就算今年上半年盐荒,四处都要缩减盐引,也最不该缩减到崇义县去,让崇义县陷入这种境地。”
郭大人听出了龚知府的暗示,跪在地上给龚知府磕了个头:“崇义县百姓吃不上盐,实在是下官做事不周,还请知府大人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