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一样,每次都一样。
我甚至觉得,大脑让我回想起另一些东西。
可是我一无所获。
大脑只有一遍一遍自我重启。”
赵耀重复:“自我重启?”
老人说:“其实人脑就是高级别的电脑,似乎这样描述也不是很准确。
因为现在好多电脑已经超过了人脑。
在比赛中,人脑已经一次次输给了电脑。”
老人说完这个,咧嘴笑了一下。
赵耀问:“您是说。您的大脑一遍一遍自我重启,是为了搜索它曾经存储过,但又被它删掉的文件?”
老人说:“我找你找对了。”
赵耀:“所以,您让我来帮您寻找那删掉的文件。”
老人说:“是。可以这么说。”
赵耀说:“据我所知,选择性遗忘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措施。”
老人说:“我都这把年纪,这个地步了。还要什么自我保护措施?
我只求我的大脑,赶紧找到它要的东西,然后彻底死机。”
赵耀迟疑了一下,问道:“或许,你收过病人红包?”
老人笑了,笑得坦然:“那当然,我收过很多。
有的时候,红包是病人家属的信心。
你收了红包,给崩溃边缘的病人家属是一剂强心针。”
赵耀继续问道:“您这一生有作恶的时候,或者对不起的人吗?”
老人笑,“什么叫作恶?
人的一生很难一件恶事都不做。
小伙子,别说你到我这把年纪,就是你现在的年纪,你敢问心无愧说自己没有做过恶吗?”
赵耀坦然地回答:“没有,我敢问心无愧。”
老人笑了,“是的,因为那是在你的认知里。
不过,既然我请你来,对你就要绝对的坦诚。
否则,你的到来就没有了意义。
对律师和对心理师说谎,是最愚蠢的行为。”
赵耀:“那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老人闭了几秒钟眼睛睁开,嘴里重复地说:“作恶......
作恶......
你的问题真是尖锐。
嗯......作恶......
我能想起来的,有两件。
一次是在手术台上,我的手术刀轻轻偏了一点。
还有一次我没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我让他死在了手术常见并发症。”
赵耀问:“为什么?他们是你的仇人吗?”
老人轻轻摇头,“不不不,不是仇人,我们素未谋面。
我甚至也忘了,那天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好像是因为心情不好。”
赵耀面若冰霜,“你的心情不好,就用两条人命来疗愈?”
老人否定赵耀的说法:“不,不,小伙子,你的说法太偏激,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真的是藐视患者生命的医生,我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我早就被抓起来了,你说是不是?
你能保证你面对所有的患者都是一样的心情吗?
当你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你还需要全神贯注去做一件事情,你内心的烦躁是不会让你全神贯注的。
这只是一个关于生与死的小博弈。
死赢了,就这么简单。
我从医几十年,你不该只盯着这两个患者,你该看看我救了多少人,救了多少家庭。”
赵耀说:“如果一个人曾经做了恶事,他在死前就会不安宁,而你寻求我的帮助,就是为了寻找内心的安宁。”
老人摇头,“不是,你误会了。
我并不认为我是作恶。
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
而且我的大脑是清楚地存储着这一部分的内容的,只要我想调取,我随时能调取出来。”
赵耀问:“你接受催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