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以前都是有文化的人。
即使再饿,吃饭也是斯斯文文,不争不抢的。
有天天练习踢正步的,有练习敬礼的,有蘸着泥水练字的,还有的之前可能是老师什么的。
管得那些疯子服服帖帖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天天练舞的阿姨。
可能被关起来之前,是个舞蹈家吧。
她走路姿势和别人都不一样,怎么说呢,很优雅。
我还偷偷学过她走路。
她头发高高地盘起,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遇过好几次她在窗台上练压腿。
隔着铁栅栏拿了馒头,会礼貌地对我说谢谢。
但是她确实神经有点问题,倒不至于是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吧。
但她走路手脚总是抽搐,不自觉地摆来摆去。
像个手脚被牵起来的木偶,样子还挺怪异的。”
题安问:“您见过她跳舞吗?”
老人说:“见过两回。跳得挺好,很美。”
题安问:“后来呢?您知道她后来怎么样呢吗?”
老人遗憾地说:“来的时候二十几个病人,活下来的有七八个吧。他们都坐上卡车走了。
我爸爸说城里建了一个精神病院,病人统一管理。
但只有那个跳舞的阿姨被留了下来。
我问爸爸妈妈,阿姨为什么不走?
妈妈对我说,“她呀……”
我记得我爸发火了,用手里的扫把,打了一下妈妈,生气地警告我说,不能瞎打听瞎问。
我偷偷给阿姨送过几回馒头,被我爸爸发现打了几巴掌,我不敢再送了。
但是我碰见两回村里住着的一个画家,偷偷给阿姨送吃的。”
题安问:“画家叫什么名字?”
老人说:“我不记得了。”
题安说:“欧阳酽,您有印象吗?”
老人说:“你这么说,我想起来,好像是叫什么欧阳的。”
题安问老人:“您知道这个舞蹈家,后来怎么样了吗?”
老人回忆:“有天晚上我假装睡着。
听到我爸和我妈悄悄地说,:‘今天那个女人被拉走了。’
我妈问:‘她不是……?’
我听到我爸‘嘘’了一声。
我爸用更小的声音说:‘精神病院起了火,被烧死了。’
‘啊?’我妈说:‘不会是被......?’
我听到我爸说:‘管好自己的嘴巴。别乱猜别声张。’”
题安问:“后来您去精神病院看过吗?”
老人摇头,“没有,即使路过,我也是远远地走开。
因为我妈说,这个精神病院闹鬼。
我现在想起来,可能我爸妈怕我偷偷去,才编的这个理由。
但那里之前又死过那么多人,确实阴森森的。”
回城的路上,技术员开着车。
题安拿出笔记本,问梁落:“梁落,你怎么看?”
梁落说:“我觉得吧,打听到这个舞蹈家是关键。
我甚至觉得,这个老人口中的舞蹈家,就是油画里火中起舞的女人。”
题安点头,“我也这么想。
而且谭青山,这个舞蹈家,欧阳酽之间一定有联系。
这个联系就是画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