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鸢名义上的父亲,鹿铭,一个三等世家的次子,世人眼中的平庸之才。
从鹿知鸢有记忆起,便一直听到母亲在抱怨父亲。
抱怨他的平庸无能,抱怨他的碌碌无为。
鹿知鸢再大一些,便能明白母亲的不忿。
同是姐妹,她的姐姐嫁入了侯府为侯夫人,而身为妹妹的她,却不得不下嫁一个三等世家的无用之人。
如此差距,怎能不令人心生怨怼?
后来,鹿铭越来越寡言,终于有一天,他留下一封书信,游历山水去了。
岑月连发泄的那个人都没了,很快便病倒了。
直到临终前,她将身世告知给了鹿知鸢。
也是将自己一辈子的不甘传给了鹿知鸢。
若不是太子被废,她奋力一搏后,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娘娘,鹿知鸢也该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
既然她没达成,她的女儿也要达成。
可鹿知鸢没想到,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父亲,居然会再次出现,而且一出现,便是要挡了自己的青云路。
“您说什么?”
鹿知鸢即便再周全大方,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辈子见过的最大风雨,便是内宅那点事。
如今听到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前太子之女身份被否,如何还能沉下心来。
允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到了鹿知鸢的耳朵里。
“你的父亲,如今是我府上的客卿。他经常提起自己的女儿,说那是夫人怀胎十月为他产下的独女,他一直视若珍宝,可惜他云游四方,已有数年未曾见过这个掌上明珠。”
说完,允王用那支梅花拍了拍鹿知鸢的脸颊,花瓣上的雪絮落在脸颊上,是冰冷入骨的感觉。
“怀胎十月,那时本王已经被圈禁府中,岑月居然还想把你栽赃到本王的身上?”
鹿知鸢一愣,忙解释道,“我是在庄子上出生的,是因为母亲怕被外人瞧出端倪,所以将我养了两月才对外公布的产子消息。”
毕竟,未婚先孕,对于一个出身大族的闺秀来说,这是要性命的罪过。
“端倪?那为何鹿客卿不休了岑月,反而还帮忙遮掩。难道是他就如此深爱岑月?深爱到不顾自己男人的颜面?心甘情愿帮旁人养孩子?”
事实上,当年鹿铭会娶岑月,的确是因为对其用情至深。
但,并未深到可以替旁人养孩子的程度。
当年岑月匆匆嫁入鹿家,为了掩藏当时已有两月的身孕,便说服鹿铭带其到庄子休养。
她买通医师,将身孕减了两月,因着腹部远大于报出来的月份,又让医师谎称其腹中为双生胎。
后来胎儿足月,她做了一出失足摔倒的戏码,顺利产下了鹿知鸢。
当然,对鹿铭的说辞,是因着那一摔,双生子折损了一个,只活下了一个女儿。
鹿铭前几年一直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便是岑月对其各种挑剔,他也一直感念当年岑月产女的功劳和艰辛。
可是,鹿知鸢越长大,与鹿铭长得越不相似。
起初,鹿铭还能劝慰自己,女儿是长得像了岑月。
可最致命的一点,发生在鹿知鸢十二岁那年。
鹿家人世世代代不饮酒,皆因身患一种一旦饮酒便浑身起红疹的疾病。
此疾不分男女,代代相传,苦寻良医而未解。
那日,中秋佳节,鹿铭早早便回府准备陪妻女。
却惊愕发现,鹿知鸢同岑月正在饮酒,而鹿知鸢神色平常,半点异常也无。
鹿铭便是再单纯,也起了疑心。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一番探查下,鹿知鸢的身世终究是露了馅。
可岑月拿捏住了鹿铭要面子的秉性,扬言若是与其和离,便要一头撞死在鹿家祠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