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近几年荒唐事做多了,可终究还是夺嫡之争厮杀上位的皇帝,看事情的眼光还是有的。
如今的形势,若是让年岁大些的皇子继位,他们母家背后的势力,怕是会迅速扩张到无以复加,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局。
所以,年幼且无根基的小皇子,是最好的选择,自己到时再留下几位顾命大臣,互相牵制,最关键的是,还有拓跋家。
拓跋家虽然令人忌惮,但如今毕竟只剩了拓跋姽婳一人,她能调动拓跋家的剩余势力,却因为女子之身只会备受朝臣的忌惮与猜忌,互相牵制,届时,她便是新帝最好的挡箭牌和磨刀石。
九皇子,生母出身低微,无母族势力,但他的腿疾却不知何时能痊愈,更不知会不会留下残疾。
十二皇子,周岁稚龄,生母虽出身书香世家,但早已没落,不足为隐患,但年岁过小,能否顺利长大都不得知。
奚承明思考之时,安云兮来了。
这些时日里,她几乎日日都会来无极宫侍奉汤药。
她本就是奚承明最宠爱的妃嫔,在无极宫众宫人眼中,说话怕是比皇后都好使,自然是没人敢拦她。
她从宫人手中接过汤药,吹了吹热气,准备喂奚承明喝下。
没想奚承明偏了下头,躲过汤匙,而后看向错愕的安云兮,轻声道,“云兮,朕最近为一件事忧愁,你最是懂事,帮朕斟酌下。”
安云兮放下汤匙,浅笑道:“陛下说就是了。臣妾才疏学浅的,陛下就当听着解个闷。”
奚承明幽深的眸子看向她,声音仿佛有什么诱惑力一般,“朕的身子不太好了,想把立太子的事提上日程,也好趁着这几年多教教太子,你觉得,小九如何?”
安云兮有些吃惊地看向奚承明。
奚承明攥紧了她的手,柔情似水道,“你是朕心中挚爱,朕自然想把最好的留给咱们的孩子,日后,就算朕不在了,你们母子也能安稳度日。”
安云兮心中不知在想什么,面上反应却很快,立刻哭了起来,“好端端陛下说什么呢,陛下年富力强,春秋正盛,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和小九什么都不求,只要和陛下一起,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是了。陛下说这种话,不是在剜我的心么?”
面对哭哭啼啼的佳人,奚承明沉默了片刻,将安云兮揽入怀中,安抚道,“好了好了,朕不说就是了,好在也没那么急,再看看吧。”
安云兮这才缓缓收了哭声,嗔怪道,“陛下就爱说这种话来吓臣妾,什么太子不太子的,臣妾一点都不在乎。”
过了一会儿,奚承明精神不济先睡下了,安云兮也悄悄走出殿外。
她不知道的是,已经睡下的奚承明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殿外,安云兮悄声对无极宫的大总管德顺说,“有消息随时来找我。”
德顺只一脸恭顺地道,“恭送贵妃娘娘。”
送走安云兮后,德顺回到后殿,却听到殿内传来了奚承明的声音,“来人,伺候笔墨。”
奚承明披着外氅,虚白着脸坐在书案前。
他看了看自己不过短短几日便已经形销骨立的身体,沉默了半晌,在那抹明黄之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他终究,还是这大邑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