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眉头细细拧了起来,许大公子许志博,不是已经和留春两情相悦了吗,又回来找她做什么?
莫不成还要专门来跟她解释一番?这倒是太麻烦些了。
崔姑母没看到她的神色,还接着道:“阿笙你现下也及笄长大了,我也再不瞒你,我这点嫁妆将来也全都是留给你的。说我偏疼你也好、不公正也罢,可我从来都是将你当女儿看待的。也就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许家看似像如火如荼、鲜花着锦,未必就是什么好人家,这亲事对女郎极为重要,你还是要慎重些。”
阿笙点点头说:“我知晓的。”
崔姑母看她这副完全不当回事的干脆样子,欲言又止,心里想的也就不便再说下去。
唉,这女郎虽然年岁是大了,可心性依旧是小孩子,让她怎么放心的下?
最后崔姑母也只不过是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阿笙你的人生还长的很啊。”
崔姑母的眼睛一向是疲累而带着一点倦色的,唯有在说这句话时,眸子中簇亮起某种阿笙从未见过的灼燿的鲜亮光彩,让人能忘记她现下的年岁,窥见隐约年轻时艳丽娟秀的骄傲嫡长女模样。
不过这耀眼的光芒转瞬即逝,如同忽如其来的盛夏。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然而阿笙总也忘不掉崔姑母手指骨节用力地折紧、想要握住什么,最后却到底徒然地放开,悠远地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明明堂屋是乌沉香深邃铺就的安宁,可却更像是风雨琳琅前短暂的静谧。
没有再出声的她们也就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回来、穿着湘妃色衣裳的大丫鬟攥紧了门帘,指节都是用力过度而狰狞的白色。
在艳阳下不知站了多久,最后还是听到打着哈欠来庭院里打扫的仆妇脚步声近了,才换上一副笑模样走进去,“崔姑母,您在和阿笙聊什么呢?”
崔姑母循声看来,淡淡道:“双桃,你回了。”
到了夜间,酷暑难耐的气温才隐约降下来一些,银盘似的月亮也挂了上来。
“嗳,阿笙你说,这谢家长房嫡女得是个什么样子?要是我在王都就好了,真想见见这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郎会是个什么气度。”
阿笙是真的没想到,这位谢家嫡女的事情,居然会让一向闲事不挂心的百叶挂念这么久。
因而她缓慢将手指了指自己,盯着百叶好奇的眼睛,也不说话。
两相沉寂很久,最后还是百叶先忍不住,开口道:“你怎地什么话都不说?”
阿笙慢吞吞抬眸道:“就是我这个样子。”
由于过了太久,百叶已经把自己之前的话给忘了,她挠挠头:“什么你这个、我这个样子,对了,你脚腕上新挂的这个珠钏是什么啊?”
因着要就寝,阿笙已经去了鞋履,仅着一双素白的净袜缩在榻上,一只在月光下散着柔和光芒的珠钏,也隐约露出了半面。
“上面好像还刻着字。”百叶惊奇地凑过去打量,不过阿笙的裙裾挡住了半边,于是她只模糊看到了半个字,“这个字是射吗?”
阿笙糊涂地缩回了脚,纳闷道:“什么射?”
百叶“哎呀”地叫一声,“就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萧郎’的那个萧啊。”
阿笙捂住自己的头,笑出了声:“我的好姐姐啊,那明明是‘西北望,射天狼’,哪里来的萧郎啊?”
“萧连帅可不就是萧郎嘛。”百叶撇撇嘴,解气道,“也不知道哪位义士做的壮举,这种只会欺辱女子的郎君,就得是这种下场才对嘛。”
又随口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两个人就熄了烛火进被褥中安睡了。
唯有月光拂照过阿笙细伶伶的脚踝上,莹洁珠钏镌刻着的字的另半边。
简淡秀润雕琢的那个字,依稀是个谢。
作者有话要说:愤怒地瘪瘪嘴,这就是一时兴起把原版文案放出来的坏处,一点悬念都没有了QAQ
夸夸缇不开心.png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密州出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