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杏馆内外灯火通明,一进内殿,便?觉出气氛压抑。
太后?坐在当窗的梳背椅中?,面带怒容,迢儿埋着头,瑟瑟跪在太后?对面。不想司徒鄞也在,正?坐在阮氏榻边。
他转头望向我,目中?是温定的神色。
我努力维持镇定,越过司徒鄞的脸,看见阮氏正?在沉睡,柳眉轻皱着,脸色苍白得让人心寒。
我瞳孔一缩,“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皇后?问?得巧啊。”太后?语气不善,“不如问?问?你的好丫鬟吧。”
我看向迢儿,迢儿红着眼冲我摇头。
太后?冷眼道:“皇后?派人送来安胎汤,阮氏喝了以后?腹痛难忍!若不是太医来得快,这孩子便?保不住了——皇后?,你若心中?不愿,哀家可以不用你来照顾,可你……”
我惊疑得连忙跪下,“母后?,此言从何说起,臣妾身为后?宫之主,怎会如此小气?汤是臣妾让迢儿做的,为的是让阮妹妹将养身子好生安胎,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皇后?如何证明?”
迢儿哭着道:“太后?娘娘明鉴,奴婢绝对不敢动?什么手脚,娘娘反复吩咐奴婢要小心,事关?龙嗣,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啊!而且,阮贵人刚把汤送到嘴边,肚子就疼了起来,这真不干奴婢的事啊!”
阮氏的滕女?当即道:“是喝下一口?,才觉得腹痛的!”
“是刚喝一口?,贵人的神态便?不对了!”迢儿力争,“太后?皇上请细思?,纵使?有什么,怎会那么快?太医也说,这是恐怕吃了伤胎的东西,幸而量小才没伤着孩子,我——”
阮氏滕女?截口?道:“我们?小主这几?日都食欲不济,除了晌午时用了些膳房送来的红豆羹,便?没吃过别的东西。迢儿姐姐难道是说,御膳房的饮食出了问?题吗?”
两个?嘴茬伶俐的丫头你来我往,吵得我脑仁发疼。司徒鄞一语不发地听罢,欻然拂袖起身,两个?丫头同时闭了嘴。
他淡淡扫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声音沉静:“这件事,朕亲自查办。”
太后?亦站起来,面色冷硬道:“不管结果如何,皇后?终有疏忽不察之罪,去德政祠跪一个?时辰吧。”
司徒鄞眼眸一暗,“母后?……”
“难道皇帝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半分责任也没有吗?”太后?提高声量,神情?罕见地沉郁。
司徒鄞牙关?紧咬,衬出利如刀削的半面侧脸,我故作未见,恭顺地叩首领罪。
德政祠的香烛常年不断,微曳光影映在供奉的牌位上,照亮那些曾经辉煌的名字。
帝王将相,大浪淘沙,只有在此处才有真切体会。我跪在冰冷的地面,细数自立国伊始的历代君主,数到第七代,却如何都念不出那个?名字。
我难过地闭上眼,为什么浓情?蜜意总不长久,反是无常造化捉弄人心呢?
忽倏之间,脑中?电光闪过,一个?沉埋许久的画面浮现——
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两个?孩子相遇。
其?中?一个?是粉面玉啄的女?童,声音与星星几?分相似,奶声奶气地问?:“我迷路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答话的是个?高出女?娃一头的男童,语气满不在意:“不知道,我也迷路了。你叫什么?”
“我叫钟了,你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思?绪——我霍然睁开眼,后?背渗出冷汗。
来人是迢儿。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跟前,蹲在我旁边吞眼泪:“小姐,我去找过皇上了,可是……”
我平静地看着她:“他不肯来,是吧?”
“皇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怔怔站在甬道上,眼睛望着德政祠的方向,就是不肯来帮小姐。”
我点?点?头,拭去迢儿脸上的泪。“这么冷的天儿,再哭脸该皴了。我不要紧,不过跪一会儿,你先?回去为我备些热水,去吧。”
“不,我陪着您!”迢儿大哭。
我无奈听着她在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嚎啕大哭,轻拍她的后?背,“你是要招出我的眼泪,还是想招来别的什么?”
“小姐,迢儿知道,您心里苦的时候,总是、总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迢儿语无伦次地抽噎,“可是小姐,那汤我一直看着的,真的没问?题……”
“我信得过你,这件事皇上去查,你不要想了。”我安抚她,“你回去吧,让我自己在这儿静静,否则太后?知道了也不妥。”
迢儿徘徊许久,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盯着她背影不见,我眼眶中?有泪涌出,只是落不下来。
连迢儿也看得出,我心里很苦么?
不知又过多久,我已失去冷的知觉,突然一只手臂伸来,“已经一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雨欲来……花满楼?昨晚梦见尧大了,巨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