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筠不答反问:“姑娘心中有何难解之事?”
墨黑的眼瞳里,清晰映出我的脸。
有时真觉得,胥复尘和司徒鄞眼里的黑洞极其?相似,皆可于谈笑间洞悉一切。
窗外虫鸣不绝于耳,我避开他的眼,随口一诌:“只是睡不着觉,想到高处看星星。”
“为何想看星星?”
我摇摇头,随口胡诌的,哪有什?么理由?
却有人当?了真:“这简单。”
我吃惊地看向胥筠,没想到他也有一语惊死梦中人的本事。
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我急了,未等辨解,胥筠已起身?,摆出势在必行的架势,“只是要失礼了。”
我动了几?下嘴角,最终认命地把手?交给他。
楼顶很高,面对客栈的后?院,视野宽阔。胥筠撤开手?掌,将?我小心地安置在翎瓦上。
“此处虽非最高,也算个看星星的好所在。”
此处风大,低头是促织鸣叫,抬头是满天星斗。我既不敢低头也不敢抬头,声音在夜风中变了调:“我有没有说?过我晕高?”
身?边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胥筠头一次问了个类似白痴的问题:“姑娘……晕高?”
可不就是晕高!我后?悔了,刚才怎么就因为无法拒绝他诚挚的眼神,而?自掘了坟墓?
夜风中胥筠语音清凉:“那?我们回去吧。”
“别动!”我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发出自己都没脸听的嚎叫。
如果将?来有人谈及,褚国娴妃不是因兄获罪被斩首,而?是从?一家客栈的房顶掉下去摔死,岂非要笑掉全天下的大牙?
就算不死,我的形象已然毁了。
“在下不动,无须紧张。”胥筠话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如清泉:“不要向下望,抬头看一看,星辰真的很美。”
“我知道?。”我一寸寸抬起头,声音还是哆嗦。
八月的星空璀璨,的确很美。我家兄妹三人,小妹占了星字,兄长占了辰字,看星,便想到他们。
还有他。
皇宫也有重台高阁,与?他,怎就没有一起看过星星?
身?侧忽道?:“姑娘说?,星星孤独吗?”
“嗯?”初以为错听了胥筠的问题。
“天上不会有两颗相同的星星,但是下一次再看,已不会寻到上次看时的那?一颗。”
胥筠的温润声中多了分寂哑,仿佛有了孤独。我小心地扭头,这位清越公子的眼睛凝视远方,穆然深寥,与?平常不同。
这样纤尘不染的人物,原来也有落寞时分吗?
我莫名生出不忍,轻声道?:“这不就是它们原本的宿命么?”
胥筠微怔,“怎讲?”
我道?:“星星不似太阳独一无二,却也没有太阳那?般刺眼,人们不敢逼视太阳,却可以在夜深人静时看星。天上有星,是给人间留下怀想心事的余地……所以,总归是温柔的吧,温柔之物,总归不会太过孤独。”
“怀想心事的余地……”胥筠玩味一番,淡泊一笑,“也好。水气?胜风凉,星辉当?月光。”
我微笑着深吸一口夜色,顺口吟下去:“渔舟在何处,欸乃一声长。”
念完一愣,低低重复:“渔舟在何处……”
一阵风吹来,我缩了缩身?子,胥筠将?自身?的长衫披拢过来,“与?姑娘说?话,总有裨益。”
我闻着淡雅的檀香味发窘,“复尘打趣我了,不过是些哄小孩子的话。”
“……原来如此。”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仿佛两个相识许久的好友,话尽时,亦无尴尬。
我闭上眼,细听虫鸣风软,连日来焦躁的心境渐渐平和。
“他知道?你这样受苦么?”身?侧的人幽幽一问。
平和的心境霍然打破,我霍然睁眼,第一时间明白了胥筠的意思。
但随即我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因为复尘紧接着抛出第二句:“如果他知道?,他的一步棋需要你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他会忍心让你出宫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几?乎让我叫出声。
第三句却是带着笑音:“我早该看破的,你们联手?布的这个局。”
我久久沉浸在胥筠带来的震惊中,等终于能够开口,嘴角不自觉翘起,“你居然……全看透了。”
胥筠没有说?话,是在等着我开口。
良久,我道?:“对不起,复尘,我把你当?做朋友。但这件事,不能对你说?。”
银皎的星光缀在胥筠脸上,他转头看我,温雅地笑开。“我明白。”
我心脏猛地一落,被他抵得过皎月星华的一笑晃了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给她熬汤、陪她赌钱、为她守夜、带她看星星,我几乎都要问一句,到!底!谁才是——
不吓唬人了,他没有他不是别瞎说噢
——
皮了一下貌似错过了拜年的氛围?行吧,大家过年好,吃好喝好玩好乐好~初四恢复更新,男主绝对会出场,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