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常侍看了看将军府的门匾又看向从马车上走下的景延年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张口结舌“景、景将军?怎的不在家中?这是从哪儿回来?”
门口的守卫更是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我等不曾玩忽职守未曾从将军府上放出过一人来呀?”
景延年垂眸看着怀中小人儿“都小点儿声!”
内常侍和守卫面上惊惑。
景延年紧了紧襁褓看着内常侍道:“敢问常侍有何贵干?”
内常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宣旨的宣旨的常侍代表的那可是圣上。
内常侍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脊背昂着头说:“圣上有旨。请将军进府接旨吧!”
景延年抱着孩子进门。
廖长生已经接了信儿赶来前院。
他知道将军必然回回到长安来。
只是没想到将军竟然和宫中传旨的内侍撞个正着更没想到将军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人前露面。
这还真是太……猖狂了!
景延年抱着儿子撩衣跪下。
内侍宣旨道:“圣上有旨景将军守护西域有功念景将军孤身已久特封吴王赐婚突厥公主……”
景延年没等那内侍念完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倒是叫那宣旨的内侍吓了一跳“你你……”
他手里握着圣旨都念不下去了。
“恕臣不能接旨!”景延年冷面说道。
内侍吓得脸色都变了“景将军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没有抗旨之心只是圣上着实在强人所难。若是非要逼着臣娶突厥公主才能换来西域的一时平稳。我大夏国威何在?”景延年冷着脸说道。
内侍张口结舌对是对可这话不是他能说的呀?
景延年振振有词“倘若突厥开了这先例回纥高丽吐蕃吐谷浑都来效仿大夏用什么来震慑外敌?我大夏乃富饶之地觊觎大夏国土的邻邦不在少数。圣上都要一个一个忍气吞声下去?”
宣旨的内侍此时一脑门儿的汗“景将军这话你跟小的说不着啊这话小的没法儿往圣上面前回禀不是?”
景延年看那内侍一眼。“你只管照实说说景延年拒不接旨宁可再为圣上出兵西域!”
内常侍张了张嘴半晌他苦着脸收起圣旨“景将军您是真不打算接旨呀?违抗圣旨可是死罪。”
景延年轻笑一声抱紧了怀中孩子淡淡看着那内侍“你看我景某可是贪生怕死之辈?”
内常侍连忙摇头静了片刻他拱手躬身冲景延年深深作揖。
“景将军真乃国之大将小人深感佩服。若非无奈小人也愿随将军东征西战守卫疆土保护黎民百姓!不论圣上如何裁决小人佩服将军一腔热血一身胆气!”
那内侍说的异常真诚。
他虽身有不全已经不算是真男人却还有一颗男人的心。
景延年冲他还礼之后那内侍还真带着圣旨回宫了。
景延年抗旨不尊不肯迎娶突厥公主反而请命再战的事儿立即就在朝野之中传开了。
那内侍因为真心佩服景延年竟然瞒下他是从外头回来且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之事。
只说了他抗旨。
圣上已然震怒当即就想要下令将景延年抄家问斩。
“胆敢抗旨不尊。他还将朕放在眼里么?请命再战?他打仗打的痛快他打仗所用的军费粮草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他不操心军费粮草为了叫他打胜仗他要多少朕给他多少!他想打仗就打仗?”
梁恭礼连忙抚着圣上的脊背“景将军没有操心过钱粮之事他一心都在领兵作战之上国库的开支国之民生他自是顾及不到他不过是个武将岂能像圣上这般忧国忧民?万事都考虑周全?”
梁恭礼这般又安抚又奉承叫圣上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也是朕把他纵容成了这样!”圣上咬牙切齿。
梁恭礼轻叹“圣上爱惜他除却他才干之外。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呀可将军儿时受苦是以生性冷漠……大约不能体会圣上一番慈父心肠。”
圣上表情一怔。
这话激起他内心的愧疚之情。
自己的儿子竟然沦落到农庄之上还受人欺辱在谩骂和欺压之中艰难长大。
他如今这般执拗的性格定然和儿时的经历分不开说道底还是自己酒后的行为对他造成了伤害。
圣上长叹一声“你说的也是……但他竟然不顾及朕的权威!胆敢挑衅皇权!”
“旁人如今还不知道圣上和景将军之间的父子关系旁人看景将军是刚从西域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倘若圣上如今因他拒婚就问罪景将军……只怕一干武将都会寒了心呐?”梁恭礼劝道。
圣上不由皱眉。
他刚把将军府给围起来的第二天武将们便联名上书为景延年求情说好话。
倘若他现在因为景延年拒婚并且请命为国征战就把他抄家问斩……
那一群武将还不翻了天?
圣上皱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你说的是幸而朕身边有你常常提醒朕……不像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
梁恭礼连忙颔首“圣上抬爱奴才愚笨得很是圣上您圣明果断。”
圣上眯了眯眼“且先慢慢架空他手中的兵权他不是打了胜仗么?如今朕就封他为王且压下突厥联姻之事。”
梁恭礼颔首赞圣上英明表情却有些无奈。
圣上还是封了景延年吴王他是大夏的头一位异姓王。
圣上没有公开他是遗落民间的皇子身份反倒卸去了他大将军的实职。
看似有皇家贵胄的风光实则被削去了实在的权柄。
碍着他如今在军中。以及在朝野之上的声望圣上不能将他怎么样。
突厥请求联姻的事情圣上并未一口回绝倒是叫鸿胪寺卿和突厥人打起了太极。
突厥人不傻知道这事儿不能咬的太死。将人逼急了对彼此都不好。
他们也是一面跟大夏谈着合作一面争执想要从中博取更多的利益来。
“我突厥公主已来到京城我突厥民风不似大夏迂腐我公主想亲自见见景将军当面问问景将军因何要这般拒绝。”突厥的使臣向鸿胪寺卿要求道。
鸿胪寺卿不傻立即笑呵呵的说:“既是私下见面这事儿就不能上报朝廷知晓也不好求圣上下旨叫他们见面。一是没这个规矩二是怕影响了公主的名声。”
突厥使臣皱眉。他想叫圣上下口谕召景延年主动来驿馆里见公主。
如此这第一次见面是算是景延年主动那他便低了一头。
可鸿胪寺卿跟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答应非要说私下见面就私底下商议着在哪儿见面就成。
私底下商议?怎么商议?景延年不肯来他们还能把景延年从将军府里绑来不成?
突厥公主听闻使臣们没谈妥甩甩裙摆便兀自往将军府去了。
“叫你们说个事儿还真是麻烦?什么他见我我见他的?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先去见他就低他一头了么?我怎么不觉得?”
突厥公主不明白使臣们的一番苦心她找上门来亮了身份闯入将军府内。
她说她是突厥公主将军府的守卫还真不敢硬拦。
一旦涉及邦交的事儿那就可大可小。
景延年正因为这事儿而受了圣上处罚呢他们可不敢再给将军惹祸。
突厥公主闯入之时景延年正在府上。
不过他此时在正院里给小重午换尿布听闻突厥公主来了他头也没抬“叫她去花厅等着。”
他安抚好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才沉着脸去了花厅。
听闻脚步声正坐在花厅里喝茶的突厥公主猛的抬起头来眼目明亮满是期盼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景延年迈步进门和她目光不经意的相撞。
公主噗嗤就笑了出来。
景延年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在上座坐了。
“景将军。别来无恙啊?”公主笑道“你不肯带我来长安可我还是来了。”
景延年垂眸端起茶盏“回纥的马匹商贩摇身一变成了突厥公主突厥可汗可知道你卖国求荣?”
“谁卖国求荣了?!”换回女装的阿尔猛的拍了下桌案“景将军说话客气些我当初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你们夏国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景延年哼笑一声“先害人再救人。这种人在我大夏不叫救命恩人叫小人。”
“你……”阿尔抬手指他片刻她又笑了笑“算了我打听了你就这种性格。为了拒婚你连你们夏国大汗的命令都敢违抗实乃真勇士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跟你计较了!”
景延年不屑哼笑。
“可我哪儿不好?你为何不肯娶我?我是父汗唯一的掌上明珠我说能叫父汗同意议和你瞧怎样?我不是说到做到了么?且我擅用医术毒术你应该已有领教!”阿尔笑了笑脸上洋溢着自信明艳的光。
景延年淡漠的看了看门外天光轻叹一声“这些与我何干?”
阿尔撇嘴“好就算你不稀罕我的身份地位不稀罕我的本事。男人最是看重的不是女人姿色么?我可是我们突厥族最漂亮的女人!”
她说话间并无害羞姿态自信的笑容叫她碧色的眼眸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间更添几分艳色。
景延年却连看都没看她“大夏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公主和寻常女子无疑。”
阿尔表情一僵暗暗咬牙“将军真是不解风情。”
景延年的耳朵却是一动他似乎听到了儿子隐隐约约的哭声。
儿子随他一路从宛城走来养了不少的毛病。
例如吃奶便只肯叫他抱在怀中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若是被奶娘揽在怀中他就扯着嗓子哭嚎。
小小的人儿能把自己哭的满面通红脑袋上青筋崩起。
景延年眼睁睁看着受不住着哭声心软将他抱过来小重午睁眼瞧见他立即就不哭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出冲他吐个泡泡。
诸如尿了拉了只肯叫他爹给他换若是旁人碰了他的屁股。脱了他的衣服那又是半天的哭嚎。
“这么大的小孩儿哪里会认人呀?”连奶娘都觉得惊奇。
可这么大的小孩儿大约也鲜有被自己的爹从自己的娘手中抢走还抱着走了一千多里地的。
景延年听闻风中有隐约哭声立即起身“吾心意已决公主请回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阿尔一眼起身便离开花厅往内院去了。
阿尔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景延年已经走的连影儿都不见了。
“嘿你还没说你心里的那位‘西施’是谁呢?”阿尔追出花厅景延年连背影都没给她留下。
阿尔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轻笑“这般有个性的将军。不畏权势富贵有自己的主意不容动摇够强势!我喜欢!”
“公主喜欢这样的男人可是要受伤的!”廖长生在花厅门口提醒道。
阿尔回头朝廖长生微微一笑“只有征服这样的男人才会有成就感!”
廖长生皱眉摇头“将军可不是能被征服的人。”
“可他心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人把他征服了么?我岂能胜不过他心里的那人?”阿尔笑道。
她和廖长生也算熟悉上前拍了拍廖长生的肩膀。
廖长生皱眉看她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公主再好也比不过我家夫人在将军心中的位置。”
阿尔轻哼一声“可你家夫人已经死了我倒要打听打听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就不信我比不过她!”
阿尔甩袖子离开将军府。
景延年这会儿已经抱着儿子哄起来。
若阿尔瞧见他面对他儿子时的温柔不知会不会叹上一声铁血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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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景延年抢走儿子的萧玉琢头几天晚上总是噩梦不断。
但白天丫鬟却难从她脸上看出她的不安。
她镇定沉稳似乎在被夺去儿子后更胜从前。
听闻景延年已经平安在长安城里露面更是高调的抗旨不尊圣上封了他王爵掳了他兵权之后。
萧玉琢不动声色的继续着她的计划。
“竹香你今日出门一趟看看聚贤楼的生意怎么样这么些日子也该有所长进了。”
竹香领命而去。
“娘子刘兰雪说她为她爹守孝半个月如今也该来伺候娘子了。”梅香笑着说道。“她说她吃着娘子的住着娘子的却不为娘子效力心里不安。”
萧玉琢微笑点头“不是叫她什么都不干既是买了她来定会给她指派活儿的。府上的事情不用她叫她看顾好了那宅院日后我还有别的用处。”
梅香连连点头“她上次说娘子不必给她新衣服她不伺候在娘子面前穿的简单些就好婢子收拾了一些旧衣服尚且还好着扔了可惜可否给她送去?”
萧玉琢点点头“你去一趟吧顺便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叫她安心住着别着急。”
梅香应了就和曦月一起去收拾衣服。
竹香出门没多久梅香就也跟着出了门。
竹香回来的早还没到晌午。
萧玉琢正坐在桌案前回忆书写着适合用在酒楼里的菜谱。
竹香回来以后神情很是激动“娘子聚贤楼如今的生意可好了婢子去的时候只见厅堂里都坐的满满的。”
“可曾进去看了?”萧玉琢问道。
竹香摇头“那没有他们门口立着小伙计呢。有个是那天见过婢子的小伙计婢子怕他认出我来就没下车。”
萧玉琢点点头没做声。
“娘子可是还要卖菜谱给聚贤楼?”竹香问道。
萧玉琢摇了摇头从菜谱中抬起头来“卖菜谱的收入是死的我要活的钱。”
竹香微微一愣“娘子是要再联系聚贤楼的掌柜?”
萧玉琢微微一笑“再过一段时间吧等着他着急要寻我的时候再去联络他就更好谈价钱。”
竹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她有习武的天赋经商上她不懂。
萧玉琢正要提笔继续写。
竹香却猛的拍了下脑门“还有一件事婢子险些要忘了!”
萧玉琢放下笔来看着她“何事?”
“婢子今日看到有个很大的铺面正在装修那门店的规格还有装修的风格门头的颜色婢子觉得眼熟就多心叫车夫去打听了。”竹香说着吞了口口水。
萧玉琢狐疑看她“然后呢?”
“然后……那装修的人说是长安城的五芳斋要在宛城开分号了!”竹香说完便瞪眼看着萧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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