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到了雁陵关,大不了派几个亲信跟着,冲锋陷阵的事儿总轮不到沐家大姑娘,她只管在后方坐镇即可。
但,瞧沐承昌的意思……
他是真想让长女带兵打仗?
“这……”
睿仁帝迟疑地扫了一眼宁王。
宁王执着玄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看起来倒是并不排斥郑泊致的提议。
沐承昌感觉到睿仁帝的态度有了些许松动,再接再厉道:“沐家满门皆以守护天元为荣,犬女不惧世人眼光,不顾闺阁清誉,只求以死效忠皇上。”
他目光诚挚,浑身浩然正气震慑得满朝寂静。
宁王挑挑眉,扇子也不敲了。
旁人觉察不出,但睿仁帝是知道的。
皇叔不高兴了……
突然间是怎么了?
睿仁帝感到莫名。
那到底是允,还是不允?
经过反复斟酌,睿仁帝还是拟定了圣旨,不过却将内容加以修改。
皇帝公开设立擂台,不单为沐祁归与新科武状元,而是为着整个天元所有官家子弟。
凡是有心报国者,尽能参与,无论男女,得胜即可受封为将。
圣谕一出,镇国公为长女请旨的事随之不胫而走。
京州上下瞬间炸开了锅。
女子为官已是骇人听闻,更遑论女子为将?
百姓议论纷纷,虽也有人称赞沐家大小姐勇气可嘉,巾帼不让须眉,但大多数还是骂她不守妇道,牝鸡司晨。
更有甚者,还在赌坊开设盘口,赌的不是谁胜谁负,而是沐家大小姐会在第几回合被打到哭着叫娘。
在押注上,所有人倒是出奇的一致。
没有谁真的相信沐家大小姐能撑得过第一个回合。
被市井里腌臜的下贱人成天挂在嘴边,沐祁归的清誉算是毁了个彻底。
京州贵女皆以沐祁归为耻。
家中有相仿年岁儿子的命妇则是觉得有些许惋惜。
毕竟,沐祁归在簪花宴上带来的惊艳还犹在昨日。
行伍出身的世家却是忙着催促子侄勤加练武,莫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受封为将镇守雁陵关看似艰难危险,实则极有可能从无子的镇国公手里接过兵符。
那可是三十万定北军的肥肉!
比试的地点定在皇家较武场。
淅淅沥沥的雨连下数日,洗出碧空万里,树绿成荫。
较武场内搭起了一排供人安坐观战的棚子。正中央的高位处,有珠帘低垂,明黄的身影若隐若现。
诸位大臣按照品级依次落座,他们即将参与比试的子侄坐在身侧。
场外有重兵把守,没人胆敢靠近。
但是方圆几里的高处都热闹纷呈,挤满了人。更有城门守卫,爬上城楼,借地势窥探较武场。
为的,是一睹传说中离经叛道的沐家大小姐。
天元开朝以来,女子站上擂台还真是头一回。
纵是睿仁帝也难掩好奇。
较武场正中围着木桩的擂台,约摸三丈见方。
传说中的沐家大小姐,站在偌大的擂台上,看起来有几分单薄,却又身姿亭亭,凌厉似剑,让人无法轻视。
她马尾高高束起,未施粉黛,红衣如火,紧握着赤芒凛凛的寒剑,孤冷摄人,与簪花宴上的惊鸿一瞥全然不同。
沐祁归瞥到睿仁帝下首的玄色衣角,不由神思恍然。
前世比武时,宁王因公在外,未能返京。
今生,他竟与皇上一起出现在较武场……
难道,随着她的重生,许多事冥冥中已经有了转变?
沐祁归望着还是少年模样的夏景行。
他眉目里未经磨砺的不羁和意气显露无遗。
谁能想到他将于五年后死在冬至日的大雪里,满身血泥,身首异处?
沐祁归眼眶微热,攥紧了拳头。
或许,她也能改变夏景行的结局,让他一世顺遂,福寿绵长。
沐祁归这厢还深陷梦魇难以自拔,那厢已为禁军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夏景行言语中却满是不屑,“看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与他相距不远的冯子衍眼眸亮了亮,“红装武装总相宜,淡妆浓抹各不同,果然,沐家的妹妹都是瑶池仙子般的人物。”
夏景行懒得理会冯子衍突如其来的诗意,他眼尾染上矜傲,握着鳞纹紫金刀,讥讽道:“你既喜欢那沐家的姑娘,就去把她打下台,省得她与旁的男子厮打触碰,毁了清誉。”
冯子衍半是央求半是劝解地低声道:“景行兄慎言,子衍没那些个龌龊心思。”
夏景行作对似地扬高声调,嘲意更甚,“子衍兄怜香惜玉,正好将沐家大小姐三书六聘娶回勇宣侯府,岂不美哉?”
沐祁归:……
她险些忘了,夏景行那厮是在雁陵关挨了多少顿揍才学会说点人话的。
周围响起了哄笑声,睿仁帝却没有出言阻止。
都是些年少轻狂的意气话,皇帝都未说什么,别人就更不会管了。
眼看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愈发不成样子……
“嘭——”
珠帘后,有杯盏应声落地,溅起点点碎瓷和茶水。
气氛顿时压抑起来,方才还喋喋不休的王公贵胄,一个个噤若寒蝉。
睿仁帝疑惑道:“皇叔怎么了?”
“没端稳。”
罪魁祸首宁王言简意赅,让人琢磨不透。
睿仁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