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宁康帝旁边的温柔的皇后娘娘忽然察觉那几乎从坐下后就纹丝不动的龙体忽然颤动了一下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无事。”
宁康帝低声回了一句但是他的目光却一转不转的看向殿下那停笔之后垂手侍立在案前的贾琏。
“好一个‘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宁康帝心中十分震动。时隔几年他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太上皇野蛮压制力。
他费尽心血制定的眼看就要颁布的国政几乎连所有前期的准备工作他都准备妥当安排下去了。
但是就因为今日太上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所有的部署让他所有的心血与筹谋付之东流。
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太上皇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坚信自己才是正确的因此他内心愤怒。
但就在愤怒的同时他隐约察觉到一点问题。
他似乎记得以前面对太上皇的干涉和压制他几乎只能本能的选择遵从心中未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但是今天不同今日面对太上皇的干涉他不但与之争辩起来而且心中有一股巨大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打破眼前的禁锢对着太上皇说不。
幸好心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他原本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是方才听到贾琏念完他所作的诗句之后他忽然就明白了一些。
是了以前的他初登皇位所有的一切都是太上皇赐予的他无法反抗。
现在和以前有所不同他已经御极七载。这七年的勤劳国政让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宛如那拔地而起的松树一般有了自己的实力与坚实根基。
但是他却忘了不论他有多么强大的根基与实力却始终越不过太上皇去。就如那青松不论生的再多么高大粗壮只要那漫天雪花飘起的时候就注定还是要被皑皑白雪压弯枝头。
而唯一能够打破这种束缚的办法只有待那阳光高照枝头消融的时候青松才能够真正的向世间展露他高贵的品格。
何时阳光才能高照积压在枝头的积雪才能消融?宁康帝看了一眼上方佝偻着身子的太上皇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暴躁很久的心绪略微平静下来。
然后他重新将目光看向贾琏而贾琏也将目光迎上他。那一对即退却无声中表达了忠心的目光让宁康帝眯起了眼睛。
可以说贾琏的这首诗真切贴合了他此时的心境。是巧合还是贾琏有意为之?
巧合则罢若是有意为之?他知道贾琏颇有妖孽之嫌能够别出新意的劝导他这并不太奇怪这小子办事一向能迎合他的心意。
他只是觉得若真是如此那贾琏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换句话说若是他对贾琏有丝毫的不满现在就可以将他拿下治罪。罪名便是大不敬罪证就是那句“待到雪化时”。
但是很显然宁康帝并不可能有这个想法。
首先这些只是他个人感同身受的猜测而且若是以这个罪名处理贾琏岂不变向说明他也将太上皇的存在看作是压在他枝头的厚重白雪犯了不敬不孝之罪?
所以宁康帝不但没有治罪贾琏的意思反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毕竟就在方才他才经历了一场来自文武百官的背离。
那些反对他的人之中许多都是平时对他大表忠心的人却在关乎他们自己利益的时候选择了站在太上皇的那一边。
而在他孤身面对太上皇的压力之时没有人可以与他分担。如今知道贾琏有这一份忠君之心他心里多少释怀一些。
不论宁康帝震荡的心思殿内其他人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太上皇此时也看过了贾琏的诗稿他终于开口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果然是好诗造词简洁立意却颇为深刻读来发人虔思。
只是诗虽好朕却并未瞧出与‘雪’有多大的关联。莫非你没有听清楚朕的话不成?”
贾琏立马跪下道:“回禀太上皇并非微臣没有听清楚太上皇的圣意。微臣一开始也是想要以‘颂雪’为主题正苦思之间忽见殿外青松耸立挺拔纵使被大雪倾轧仍旧屹立不屈心中有感。
因想太上皇此番考教是为考量臣的才学而佳句本就是妙心偶得因此斗胆作此诗还请太上皇恕臣才疏学浅之罪。”
贾琏的意思概括起来就是当时没想到别的就想到了这个才疏学浅还请见谅。
确实是咏雪的诗句多了甚至此世无存却可称千古名句的关于雪的诗作贾琏脑海中也有。
但是他不想写。他现在并没有想要讨好太上皇的意思只想着怎么能够在不惹宁康帝厌烦的前提下将太上皇给委婉的打发了。
他也没说谎他确实是看着殿外之景才忽然想起这首陈帅的大作来的。
他觉得很不错诗不错虽不算特别惊艳难得立意高远精神长鸣想来能够堵住太上皇的心思。
至于跑题如他所想跑题不重要反正太上皇大概只是想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并非要刁难。
而关于宁康帝的怀疑也确实不是全无根据。贾琏还真想到以这个比喻来提醒宁康帝稍安勿躁的。
你老急什么吗你还年轻太上皇都七八十了。等他嗝屁儿了您老人家想干什么不得行?
至于他为什么敢?他不敢这不他没有说出来嘛。
那些意思都是宁康帝自己感同身受延展出来的。而太上皇他老人家他或许都不觉得他今天干涉宁康帝的行为是对宁康帝的一种压迫他可能还觉得他才是正确的哪里会想到什么“雪压青松”上去。
至于其他人就算有那心思通透的又确定贾琏和宁康帝是“铁哥们”所以能够联想到这一层上面来但是谁敢说?
挑拨太上皇与宁康帝的父子关系死罪!
就算有人看不惯他事后给他造谣也不怕反正没有实质的证据在他明显在皇家吃得开的情况下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来对付他明眼人一看就是污蔑。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臣子。换句话说要是宁康帝今天回去之后反手写一首这样的诗被曝光出来那才叫实锤。
而他嘛就算被锤了也只能说是个巧合有罪的是那些敢作如此联想的心怀叵测的人。
贾琏身旁再一次感受到来自贾琏这个侄儿无情压制力的贾政在心里苦笑了半日之后看贾琏居然违抗圣旨生怕他遭殃连忙催促道:“琏儿既然记得太上皇让你写的是‘雪’还不快快另外作一首出来。”
面对贾政的焦急不等贾琏回应上方的太上皇倒是先笑了起来。
“好一个‘妙心偶得’果然不愧是我大魏年轻一辈最杰出的青年才俊这才情与性格都是一样的出众不拘一格。
罢了也不用另外再写了朕觉得这首就很好。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太上皇显得很高兴也很大度。不但随口就将大魏年轻一辈第一才俊的名头正式冠给贾琏而且还当即要兑换自己的承诺。
看到太上皇的反应贾政的焦急呆滞的挂在脸上。犹记得他刚到朝廷任职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有了也只能站在文官后排行列远远的感受来自太上皇的无上天威。
他何时享受过这等温柔的待遇。因此一时间他既是高兴又羡慕嫉妒的看向贾琏。
唉原本以为此番倚仗女儿的势有一次高升的机会兴许能够在官位上反超贾琏。现在看来只怕一切都是徒劳。
只看两位圣人对这小子的态度就知道他未来的仕途一定会跟坐火箭一样飙升。真是的老夫没事和这个臭小子比什么没意思。
面对太上皇诚意满满的询问贾琏有那么一瞬间真想说:要不太上皇干脆你老人家将我们家老祖宗一等荣国公的爵位直接赐给我好了……
想了想贾琏拜道:“既然太上皇真心赏赐臣就却之不恭了。不敢隐瞒太上皇微臣现在心里倒真是有一个愿望。”
“嗯你说。”
太上皇显得毫无压力一点也不怕贾琏狮子大开口。或许对他而言天底下就没有他给不出的赏赐就看他愿意不愿意给而已。
“微臣现在的愿望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福寿常在泽被我大魏黎民百姓万万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