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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鱼腹丹书(1 / 2)


x 前边现出一幅斗大的“米”字布幔其畔摆有多个篮筐白米粒儿撒在地上。那儿似是米铺没看见里面有人。巷中吠喧犬影奔蹿。多个佝偻老媪纷从暗处冒出恶狠狠地追打信雄之时忽遭四下里跑来的狗围上前拽扯撕咬。

我拉信雄慌不择路正要避入米铺里几条模样凶猛的大狗突然挡住去路。信雄咂嘴发出甜嫩的叫声我不明其意只顾拽他往后转入另一道巷口。

不料这条巷内也窜来几条悍然挡道的大狗朝我们呲牙。我觉腕间猝痛抬手瞧见微现朱痕隐约三粒其状似呈“品”形在我惊惑愕视的眼眸前时显时匿。我试着捏拳挥了一下毫无反应。我暗虑要糟怎奈势已退无可退。一只猛犬突然撞近跟前信雄拿出鸡腿。

猛犬一愣只见信雄以肥肥嫩嫩之手捏着鸡腿在它眼前微微摇晃缓缓递来嘴边。

有乐从墙角伸出脑袋摇扇讶问:“茶筅儿鸡腿哪来的?”信雄并未回答只是愣拿鸡腿往前。我见他伸手送递惹得跟前的大狗馋涎欲滴其它猛犬亦皆一怔随即眼睛发亮。信雄随手把鸡腿往旁一投猛犬纷去争抢。

我正要拉其跑开斜刺里倏有一只神气酷似首领的大黑犬蹦来挡路壮如小牛的身躯堵在道上却与信雄纳闷互觑彼此眼神交流对视片刻信雄又拿出个鸡翅先啃一口才咂着嘴递过去。黑犬欢然上前舔他油腻的手然后衔着鸡翅自去一旁大快朵颐。几个身形佝偻的老妪不顾衫破流血摆脱追咬撕扯之犬寻来殴击信雄巷中那些狗听到信雄发出甜叫齐为一怔随即转头纷朝佝偻老妪围攻而去双方剧烈厮打。便趁一片鸡飞狗跳我拉信雄从巷里跑出来却与有乐在路口撞个满怀。

我眼前金星乱冒恍见有乐手中破扇飞落信雄怀揣的鸡腿也接连蹦出。其中一个啪的打在有乐眼角难免留下瘀青仿佛单眼圈的小猫熊。

有乐顾不上叫苦连忙拾扇说道:“快走这里很乱。”信雄蹲身捡回鸡腿又要揣入怀里有乐啧然道:“都掉过地你还要捡来吃?不料你私藏有这么多鸡腿有没分享给大家?”信孝从路边捡起个鸡腿拿在手上闻了闻转身说道:“有。先前我看见他给那个西行取经的和尚碗里搁下一两个……这些鸡腿究竟是哪来的?我闻着好像有‘巫蛊之狱’那个地方牢饭的气味。是不是又来自临刑前给人吃的断头鸡、抑或腰斩鸡?”

有乐拿扇敲信雄脑袋瘀着眼圈儿说道:“你为什么要给和尚鸡腿?这样大的诱惑想害人家忍不住破戒是不是?”

“我纳闷的是”信孝到那条巷口拿鸡腿逗狗头没转的说道“他去天竺取经为什么要走在沙漠里呀?”

“谁晓得”有乐揉眼说道“或许他迷路了罢?我们不是也一样出现在沙漠里?原本是要来成都却连天竺也去过了在菩提树下撞见那个人不知是哪位菩萨之本尊我还跟他交换了个友好的眼神儿彼此微微颔首致意。这种眼神呢它的意蕴里面包含了人与人之间不可或缺的礼貌以及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友善……”

“我已经够友善了”信孝被许多狗追奔过来颤手攥握鸡腿跑来跑去惊慌道“它们为什么穷追不舍?”

信雄忙拿鸡腿扔去群犬踊跃争抢。其中一只模样娇蛮的茸尾黄犬还扭着腰跑来舔他的手讨得信雄欢喜又掏出一个鸡翼投去旁边。长利在米铺里憨望道:“咱们家最会逗狗的就是信雄了你不懂跟狗相处就别学他。”信孝投出鸡腿见仍有些狗追他不放一时慌不择路脚下绊跌难免苦恼道:“为什么会这样?”

“川蜀山多”宗麟在车旁仰看阴郁天穹群犬见他而慑纷皆绕行避开他搀起信孝说道。“而且多雨。那里的狗不常见太阳出太阳就要叫。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无非也和‘辽东之豕’意思差不多留下‘吴牛喘月、蜀犬吠日’这些成语。唐朝时候柳宗元被贬官到湖南永州当司马。收到韦中立一封拜师信非常感动立即回了一封信。”

我留意到宗麟头上包裹的那条麻布似是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自何处有乐悄言告知:“宗滴先前在岸边剃光脑袋他已然变成一个光头的样子却拿块破布遮掩……”

“他在这封信里谈到”宗麟拾起掉地之矛接连搠倒几个佝偻走蹿蹑近其畔之影凛目扫视逼退余者旁若无人地随口讲述。“孟子曾经说过‘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从魏、晋以来人们就不去拜老师了。现在没听说有谁要做别人的老师谁有这种想法人们便七嘴八舌地嘲笑这个人认为他是狂人。只有韩愈顶着世俗的嘲笑和侮辱招收晚辈做学生还写过《师说》这篇文章并郑重其事地做别人的老师。世俗者果然群起而攻之。他居住在长安连饭都来不及做熟便急匆匆地躲开人们的谤言攻抨而去当洛阳令。像这种情形不止发生一次。”

他搁矛于车旁接着又扶起穿条纹衫的小子拍拍其衣衫所沾之土自顾说道:“柳宗元给韦中立的回信说:‘此前我听闻蜀地以南的山区经常下雨很少见到太阳日头一出来狗就狂叫不止我当时觉得这种说法太过分了。六七年前我被贬到南越有幸赶上五岭地区下大雪。那里好几个州的狗都乱叫。韩愈把自已当成了蜀地的太阳而你想让我成为南越的雪这不是很让人难堪吗?你也会受到连累的。你看看天下的人能不像蜀地之狗那样乱咬乱叫的有几个?谁又敢在众人面前显露自己而招惹来喧闹让人愤怒地嗔怪呢?’”

有乐皱着脸瞧信雄让一大群犬簇拥而至摇了摇破扇啧然道:“这些‘狗勾’都很友好可见柳宗元写信乱说是不对的。其实它们很可爱并且单纯。跟猫狗比起来我觉得人最龌龊。只要有人的地方到哪儿都产生不必要的是非。”

穿条纹衫的小子愣立而望问道:“刚才那些老阿婆为什么凶巴巴地追着信雄乱打呀?”有乐拉信雄到旁边伸扇拍打那些粘随之狗摇晃的脑袋驱赶道:“想是也跟先前邵家那帮哭丧脸的家伙一样竟然对信雄产生了不必要的怀疑。”信澄着地一滚悄来凑近探问:“怀疑什么?”

“他们疑心信雄是狐狸精”有乐挠了挠嘴自亦难掩纳闷道“你说这有多无稽?”

“那些未必便是真的老阿婆”信孝扯着信雄的绸衫擦拭手沾之油在旁边说道“莫非你忘了曾听钟会提过‘老奶奶术’这门诡谲的伎俩便出自邵家?扯什么狐狸精我看全是套路……”

有乐一听又着急连忙拉我便行说道:“差点儿又让不必要的闲聊耽误正事。”信澄着地翻滚尾随探问:“什么正事?”

宗麟在路口踢打几个欲避不及的佝偻之辈脸没转的说道:“他所谓的正事无非又是要去干扰历史脉络。我看难免仍将徒劳……”长利在米铺里接茬儿道:“不一定吧?一积的老爸说买奖多次总有蒙对的时候。有乐手下那个俊胜就中过头奖还高兴地请全村人吃酒。他老婆于大从友闲那边领钱之后给她跟前夫所生的儿子家康添置了好多漂亮衣物然而家康又拿一半出来送给他那些‘发小’有乐得到最多靓衫急着分给我半箱。我抱回家去被老婆看见她就挑出一套最好看的衣裳连夜拿去送给隔壁村卖酱料的老王。后来老王好像是被秀吉找人扔下海去了悲剧的起因据说是我老婆常去老王那里通宵打牌还让老王穿那条漂亮衣服四处炫耀招人闲话引起信包反感由而导致悲凉的下场。我听有乐说过对吧?”

宗麟掴开几个悄欲欺近有乐背后的哭丧脸家伙转面瞥有乐一眼纳闷道:“俊胜是他手下吗?”信孝闻着油腻之手点头称是:“我爸爸早就把知多郡赐给有乐俊胜属于知多郡里其中一个城的城主常去帮有乐打理杂事。他是有乐的家臣团中颇为能干之人却最爱摸彩买奖。跟有乐很谈得来没事就一起冲茶琢磨猜中奖号码。我爸爸怀疑他想把于大跟前夫离婚时怀上的女儿多却姬许配给有乐虽然人们通常认为多却姬是于大再婚对象俊胜的女儿。于大离异后搬去跟同样离婚的姐姐于丈住了些天然后又被安排改嫁便因于大离婚不久就嫁给俊胜随即生下女儿也很难排除其乃于大被迫离婚时所怀前夫之骨肉这层瓜葛或许她是家康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又比有乐大几岁所以我爸爸坚决反对抢先安排自己老师平手先生那个爱挖鼻孔的女儿阿满的挛胞妹妹阿清嫁给有乐造成了有乐婚后的郁闷并且再也没中过奖……”

宗麟把我拽过来悄言道:“他们家历来很怪没几个正常的你别跟他们混在一起。先给些‘九转雄蛇丸’来吃吃回头随我到九州。我家里有好多很大的房间任你随便住……”有乐啧然道:“他家无非一地鸡毛不要去……”马车里有人搭茬儿道:“要不去我家?趁天还没黑坐车出城不久就到了……”

我随信孝他们闻声转觑只见穿条纹衫的小子从巷口那儿慌张跑来边点烟花边嚷道:“快溜为妙好多人杀过来了!”

肿脖子的儒冠文士在马车上转弩飕飕连发射向幢幢黑影攒晃之处信孝蹦上车拿鞭驱策转辔招呼道:“赶紧上来。”信照提刀飞骑而至见信雄犹在路边发愣便探手拎他起来放到车上瞅我在畔便问一声:“有乐他们呢?”

我看到有乐跑在巷中便去跟随有乐边奔边问:“长利你在米铺里忙着干啥?”我转头一瞧长利从米铺里拿着一碗豆倒退而出不时塞些入嘴张口噗噗的喷射豆粒。随即没头没脑的转身跑过来叫苦道:“我被老阿婆追着撕咬嘴喷豆子半天也还没喷走口腮都快要抽筋了……”

有乐投眼一瞅皱起脸说道:“哪有老阿婆?你真是会乱想……”长利怔然道:“没有吗?”刚转头便见数个佝偻老媪恶狠狠扑至。长利失声惊叫有乐连忙拉我倒退咋舌儿道:“怎竟还有这么多没让狗追跑?”

佝偻老媪呲牙裂嘴纷扑上前围住我们正要开撕忽挨弩矢射倒。肿脖子的儒冠文士端弩急至连发数矢其势强劲难当迅即贯穿佝偻老媪之躯将其撞跌甚远飞掼巷墙嵌扎于壁。但见四下里又有更多哭丧脸的乌衣家伙蜂拥而出浑不要命般扑近厮拼肿脖子的儒冠文士忙不过来只得且战且退口中叫喊道:“太多可疑人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墙角有个垂眉耷眼之辈伸刀戳倒一只奔来欲舔的小狗抬脚踢开恹然抬面憎视道:“走狗就是不招人待见。”

有乐拉我退避闻言不禁反问:“但你不就是?”垂眉耷眼之人挺刀逼近厉声道:“伐蜀之事不容别人置喙。司马相国治世的风骨是不惧强权因为他更强!”宗麟的话声传来似在墙影里哂然道:“你也配谈风骨?你不配。权奸的走狗真不配谈这些还是直接开打吧不必再说一些让人乱起鸡皮疙瘩之语。此地仍然‘兵凶战危’的原因是什么?权奸的个人野心所致。不要推到钟会身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伐蜀是司马昭的意思”肿脖子的儒冠文士从背后取盾牌挡住数根飞投的斧钺退到墙边说道“景元四年夏司马昭准备伐蜀召集众人商议。邓艾认为蜀尚无祸乱之机可乘屡次提出不同意见。司马昭感到忧虑派主簿师纂到邓艾军中为幕僚寻找机会劝说邓艾不得已才奉命。司马昭征发四方之兵十八万使邓艾从狄道进攻姜维雍州刺史诸葛绪从祁山出发驻军武街断绝姜维的退路镇西将军钟会率领前将军李辅、征蜀护军胡烈等从骆谷进攻汉中。八月大军从洛阳出发列阵誓师之时将军邓敦提出蜀不可伐司马昭将他斩首示众。”

垂眉耷眼之人伸刀指着前巷遍地死尸疾言厉色的说道:“相国早就看穿钟会和邓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姜维之流若早日伏诛蜀汉就不会像现下这样生灵涂炭、家破人亡了。可惜钟会和邓艾心慈手软让这伙邪恶的好战之徒逃过数劫给今日的蜀汉士民造成了无法承受的伤害。可是这样打下去又有多大的意义呢?难道蜀汉真的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吗?”

“十一月邓艾率万余人在绵竹大破蜀军斩诸葛瞻首级传往京师蜀主刘禅投降。”肿脖子的儒冠文士一手举盾遮挡头颈另手拿矢搭弦在墙角说道“次年正月司马昭密令钟会与卫瓘用运囚犯的槛车押送邓艾入京。初四司马昭挟魏帝曹奂西征驻军长安。元宵节后监军卫瓘、右将军胡烈攻杀钟会。”

“事情的进展越来越快。”宗麟撑矛走来在巷墙下接茬儿道“邓艾及其子邓忠等尚未见到司马昭便在路途中被卫瓘派田续所杀邓艾仍在洛阳的儿子都被诛戮。三月己卯日司马昭以相国身份进封为晋王加九锡。距离篡魏只剩最后一步但他随即中风至死没迈出这一步留给儿子将整盘棋完美收官。”

随着刃光闪曳墙头有个乌衣蒙面之人沉声说道:“姜维之流被东吴蛊惑祸害了蜀汉士民毁了蜀汉的一切。沦为历史罪人终未尽快觉醒、没能立刻回到和平停战的正路他们就是血的教训!司马相国秉承的是大义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东吴势力顽抗的图谋已经道尽途穷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偏安一隅没有出路任何无视世间潮流和天下大义的顽固举动都注定失败。我们也奉劝各位不要助纣为虐却助东吴那些人为谋一己之私违背天下大势和江东士民的心声。”

忽听一个淡静的话声说道:“好个‘助纣为虐’真会说漂亮话!”我转面望见有个眉目如画的妆容精致之人率领数名白衣男女悄骑缓行在巷内斗笠低额剑皆出鞘斜伸鞍旁。

垂眉耷眼之人伸头一瞅变色道:“诸葛靓竟敢潜行前来探访蜀汉?奉劝你方不要助纣为虐……”眉目如画的白衣人微哼道:“尖牙利嘴于事何益?”

长利转头憨问:“我记得小时候看‘三国志’绘像故事魏国和东吴不是也曾经联手对付过刘备吗?那时刘备要为关公报仇起兵去夺荆州……”墙头那个乌衣蒙面之人伸刀悄搠其后背沉声说道:“我们虽曾与东吴合作也不过是‘徐图之’什么意思呢?逐步暗中谋划它。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要不要分的那么清?正所谓‘是兄弟就来砍我’蜀汉和东吴关系这么铁不时砍兄弟一刀也很正常。”

“好那就砍你一刀。”信照突至不待墙头那个乌衣蒙面之人惊忙招架挥刀急掠顷又跳回奔骑之上落鞍坐望口中说道“是不是也很正常?”

那个乌衣蒙面之人甫然转头脸上蒙着的黑布绽裂而开霎现哭丧脸的面具亦在刀风中豁迸两半随后露出刀削之脸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栽下墙头。

垂眉耷眼之人转望那名同伴怦落于地随手挥了挥四下里涌来众多同样装束的乌衣蒙面家伙有乐见势不妙连忙拉我避离刃光纷闪之处说道:“咱们别在这儿耗着赶快去找钟会。”

白衣骑士分从几条横竖相通的小巷策马掩杀将那群乌衣家伙撞得七上八下。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拉弩连发飕射退涌到他那边的持械人群。信照挥刀来回劈掠与宗麟、恒兴一起掩护我们向外退却。后边又涌现多个乌衣身影持斧纷来围堵。

信孝驾车冲撞骤近招呼道:“上车上车!”便趁蜂拥而至的乌衣蒙面家伙接连遭撞掼飞加上光头小子也赶着多匹奔马从另一条岔道撞过来驱散持斧围堵之人有乐拉我爬上马车穿条纹衫小子点抛鞭炮乱投之际在后厢门边转头说道:“高次好像又不行了你们快帮忙看看他死了没有?”

孙八郎挥戟逐退数个追近车旁的乌衣家伙面有忧容的转觑道:“高次的伤势非但未见好转反而似又发作更严重了情势堪虞除非我们真的有丹……”长利爬上马车掏襟说道:“既找不到好丹咱们不妨自己炼丹试试?我这有本书……”有乐伸扇敲头没等听完就说道:“兵荒马乱却叫我们到哪儿去炼丹?”

“不如去我家?”混乱之间忽听昏暗车厢里有个家伙以川腔说道“到我家去炼丹怎么样?我妈妈很好客且对‘修真’有一定的心得……”

“谁在说话?”有乐转面寻觑道“你家在哪儿?”

我见高次躺在一团毛褥堆里似有只刺绣山水的手臂在抱着他一时没看清其在角落里的脸容模样只顾低头去瞧这孩儿伤势如何但觉面色不好非复原本唇红齿白的样子。我暗感不安便掏些药丸尝试给他服用。高次勉强启口含噙药丸之时信包蜷卧一旁吞烟吐雾脸朝车厢板壁说道:“你给的那些丸膏之类或许只能稍为缓解恐怕过一会儿他又要吐血了。”

我闻言又瞧高次脸色果然粉颊泛显暗青之色嘴腮边有些血污沾留。我兀自急在脑中回想曾翻看过的医册:“若是敬灭在这里他会如何疗救?”高次微睁眼睛从褥边移手而出朝我摊开。我见他手里捏攥有物摊在眼前一瞧形状殊异难以辨识是啥。小珠子悄转过来在我耳后嘀咕道:“黑符石。赶快让长利拿去放进那个剑匣或可镇御里边的异物。”

长利凑眼来瞅憨问:“高次先前就是为拿这个东西挨了一掌是吗?有什么用啊?”小珠子转去他耳边悄催道:“都说有镇御之用啦还问?赶紧拿去放好!”长利从高次手上取过黑石瞅其脸色不好便又掏襟说道:“拿走这东西不知他情势会不会变得更糟?我捡到此卷丹书先前还在一路想着它为什么取名叫‘鱼腹丹书’……”有乐伸扇敲头说道:“原来是你在胡思乱想让我们突然撞去陈胜吴广耍弄‘鱼腹丹书、夜篝狐鸣’把戏蛊惑乡人的场合最初是不是你在瞎想?”

长利捂头憨问:“为什么想着想着就能去到所想的地方那儿呢?”信包在角落里吞烟吐雾的说道:“传闻有一门伎俩叫做‘意念致动’之术秦汉时候一些方士提过‘念力’亦属奇异能力。崂山术士在修炼穿越墙壁技能方面尤其讲究意念的作用提教利认为‘意志力’在他那班星辰派朋友看来属于某种强大的能力。不过一般人的意念力量谈不上有多强凡人终归只是凡人然而凡力有限道法无边。我等凡辈除了通过修道的正确途径来尝试增强能力似乎没有其它办法。”有乐扇烟退坐远些掩鼻问道:“什么是‘修道的正确途径’?抽烟吗?”

我觉腕间搐痛抬手瞧见朱痕时显时匿宛如转轮之形不明何故。小珠子敲了敲长利的脑袋催道:“还不快拿黑符石去放好?看它在这里乱起作用了没?我想它能镇御剑匣里那东西至少有望消解‘法禁’……”信孝在前边转头问道:“既然有‘法禁’为什么我们又能一路四处穿越呢?”

有乐扇着烟退坐门边猜测道:“想是因为有那些奇怪的迷雾之故。不如我们赶紧去拉钟会一起趁有迷雾未散带高次去找个清静地方炼钢……啊不是炼丹才对。”宗麟跳上马车在后厢门边持矛一路戳人连搠多个追砍不休的乌衣家伙口中微哂道:“炼钢我知道有个地方前次我跟她家翁让那个瘦蚊样家伙拉着一起撞去尼罗河三角洲那边。看见有个名叫奥尔姆斯的法师率领许多信徒炼得热火朝天据称这帮家伙是古老的炼金术士信徒别人以为他们要炼丹其实真正目的恐怕是要造飞船当然他们很快就玩完死了一地。因为世俗的力量不允许胡搞……”

“奥尔姆斯是古埃及圣贤”信孝在前边插话道“他率领的炼丹修法会据说后来成为郇山隐修会的根源。其中一些僧侣在圣山修行影响了圣殿骑士团的诞生。若干崇信神秘科技的派别又启发了锡耶纳工程师的梦想与实践不只催生了达芬奇这类超越时代人物的井喷般涌现以及一场场新旧交锋的碰撞最终撕破了黑暗蒙昧世纪持续改变了整个世界……”

“但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历史脉络或许已让我们搅扰坏了。”宗麟不禁唏嘘道“因为达芬奇也被蚊样家伙拉着一起穿越不知带丢在哪里了?还有那个纯洁的白衣女王搞不好她已被别人拐卖去巴黎的风月场所不幸流落到花街柳巷。全都是因为我们造成的……”

有乐不安道:“那咱们还是赶快去拉钟会一起找有迷雾的地方穿越走罢我不想改变太多历史。”宗麟低叹道:“你要硬拉钟会离开就是改变历史。因为他真的没救了你不能硬来。”有乐不甘心的说道:“那瘦蚊样家伙不也挂掉了为什么我们能拉他走?”

信孝在前边甩鞭不知抽马还是抽人随着噼啪作响口中说道:“那不一样。他在乱军之中死不见尸、活不见人谁皆说不清楚此人有没死掉。就算走脱了也未再出现历史上没有后话。蚊样家伙就此消失不至于影响此后的历史脉络而钟会之死是当时众人看见的这里认识他的人很多。况且他留下了尸体向雄替他收葬。此属历史有明确记载之事并因而有下文引出了后续延伸导致司马昭为此专门接见向雄当面问罪……”

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正要上车忽又转身抡着盾牌扫翻追近欲砍的乌衣家伙急促说道:“我似乎听到向雄的哭声了你们先离开这里我去拉他走。”有乐忙问:“向雄在前边哭吗?他在哭谁……”一箭迎面倏至有乐欲避不及肿脖子的儒冠文士伸盾帮他挡开只见光头小子牵着马跑来匆匆交递缰绳给长利拿住随即冒矢奔向前方一路揩泪说道:“不晓得他哭谁?却似哭得很伤心催人泪落我去看看……”

我和有乐对视一眼陡感心在下沉。小珠子自转在旁在车帘遮掩之处嘀咕道:“那些迷雾逐渐要消失无余了。先前我便探测到时空涟漪漾动似更微弱可供穿越的缝隙很快就没有了你们还不快走?”长利在车旁憨问:“什么涟漪要没了?”

“时空涟漪”小珠子晃到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道“应该是‘跨维桥接’遭破坏的一瞬间爆发的巨大冲击力量造成的波动仿佛涟漪一样向四处荡漾开由于瞬间张力之剧烈或许由而产生了各处缝隙。随着涟漪漾动之势渐转平息一刹那间产生的时空罅隙又复愈合。除非有些特殊的所在暗藏有特别之物或者一些人揣藏有特异之物交互在其间暗起作用暂时留有少许可供穿越的时空罅隙尚未完全消失。但我觉得此处已经没有多少了就算仅剩些暂仍存余的隙漏也很难找到而且随时消失。然后你们只好留在这个时候跟着众人向司马家族山呼万岁……”

长利懵听到最后一句连忙摇头说道:“我不想向他们山呼万岁。因为我哥说我们家的人不喜欢山呼万岁尤其是有乐更不喜欢……”随即探眼一瞅车内讶问:“咦他去哪里了?”

我见有乐跑在巷中不顾尸横遍地忙去跟随。有乐边奔边揩泪有时绊跌爬起又跑从尸堆里踉跄而行随即又摔。我上前搀扶忽见信雄愣立路边发呆。我不禁纳闷道:“一不留神儿他什么时候又溜下车了?”正要走去拉他回来却被有乐惕然伸扇拦住。

信雄呆望墙影阴暗处里面有语恹声说道:“不论我怎样隐藏都被你看到是吧?”我推开有乐横伸的破扇走去拉信雄之时墙影暗处蓦现一张如丧考妣之脸朝信雄愣瞅的眼前逼视森然道:“他们还说你不是狐狸精?在杨艳那里我早就见过你……”

我闻言兀自纳闷:“神马?”如丧考妣之脸倏更逼近戾视信雄被吓一跳不禁哽咽道:“我是清白的!”

“听见啦?”有乐伸扇一敲脑袋啧然道。“他是清白的。”

如丧考妣之脸又缩回墙影暗处。我刚要拉信雄后退四下里窜出数个哭丧脸的佝偻家伙状似老媪却倏忽如魅抢先扑向信雄。有乐遭撞跌开踩到我脚背。我猝痛蹦跳之时墙影暗处伸出一只骨爪箕张之手冷不防抓扼我脖子一拎而起陡然掐喉欲窒。

眼看那伙佝偻之媪围住信雄不理其嫩叫欲掳而走突然数颗脑袋都在瞬间爆开。小珠子出乎不意地转晃而过抓扼我喉脖的那只手唰一下断落。我觉颈后刃风寒凛转面看见那个名叫向匡的提刀汉子跃落墙头抢到我身旁怒目寻觑急问一声:“邵悌又躲去哪里了?”

我移眸觅投不见如丧考妣之影只看到半截断手落地。那个名叫向匡的提刀汉子劈翻几个欲退不及的佝偻家伙迳往墙角忿寻道:“谁看见那厮藏匿在何处?”信雄转身愣望墙影暗处似有如丧考妣之脸悄又移匿不迭。信雄转头呆瞅另一处只听有语恹然道:“无论我隐藏在哪里都被你看到是吗?”

信雄张开嫩嘴发出甜叫:“惹惹惹惹惹……”墙影里倏又探出一爪箕张急攫信雄转来愣望的脸面。如丧考妣之人戾视道:“即便明知有什么东西在庇护你此前屡番动你不得。但你一再招惹让我也顾不上许多索性拼死一搏!”

其抓未近手掌骤破。小珠子穿过血洞转去信雄面前悬停而闪。有乐摇头说道:“一搏就是找死。”随着鹊影飞掠竟似有鸟迅疾扑啄如丧考妣之人被赶出墙影外边向匡提刀迎搠溅血飞洒。

有乐忙伸扇来遮挡我眼前被我一巴掌打开他那把破扇投眸但见向匡跌开其刀扎在墙上余留有血迹星星点点淌沾墙头从下往上斜伸高处逾越而离。有乐拾扇到墙下转望道:“他去哪里了?”向匡跳起身来抽刀亦在乱寻懵问:“我扎到他没有?”

“显然那是‘缅匿法’的一种”马车那边有个川腔之语传过来说道。“我妈妈提过邵氏的先祖昔与骆曜曾有渊源。你看那些血迹一点一点的往墙头高处撒沾虽看不见其人踪影不妨试试跟着血迹追去或能杀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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