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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不兀剌川(下)(1 / 2)


x 永禄六年番船入埠。一排幼童的唱诗乐声和稚嫩咏颂中司教领来了进献礼品的使者。

“葡萄牙还有什么新奇事物是我没见识过的?”时年三十三岁的宗麟在府内坐看其与西园寺、龙造寺势力用兵的态势图头没抬的说道“虽然我身为禅宗豪族但早在年轻之时西方的朋友就帮我开了眼。”

他伸着手杖指指戳戳座间诸客垂着眼皮说道:“从那以后见识了许多你们没听说过的东西。”

我父亲低着头见他似显不解宗浙转面悄言告知:“大概指的是昔在天文二十年他便认识了到丰后布教的耶稣会传教士沙勿略并成为好朋友。”

时为公元一五六三年因与外孙氏真不和我那老家翁上京作义辉将军的相伴众。我父亲奉家翁信虎大人之托跟从“剑豪将军”义辉派遣联络九州方面的密使入觐这位少年称雄一方的霸主此亦属他为数不多的带我随行经历。不过当时除了处处倍感新奇之外对于那位在我父亲眼中星光夺目般的宗麟大人我没留下多少特别的印象。倒是座间的那些茶道方家以及摆陈进献的茶器名品吸引去了我不少目光。

“称霸北九州的一代伟人”宗叱自抑肉痛地望着他送上的高丽烧茶碗不甘心的说道“放眼天下唯有霸图。还能稀罕什么宝贝?”

我曾听父亲说起最开始的交往中宗麟显得颇为质朴并未对各地的商人和物品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从年小到长大那时主要是商人们不断的向宗麟献上物品最终使宗麟逐渐变得“欲壑难填”。

宗叱就经常向宗麟赠送锻子甚至强忍心痛抱来了家传的印盒。根据历史记载大约在永禄九年宗麟才首次开口索要东西向世代经商的宗叱托购“唐织”。在大友家族打败毛利家族称霸北九州的时候许多商人对宗麟更是殷勤到了直接送钱送军需品的地步。宗叱在他自家的《年录》记述“天正二年宗叱向宗麟承担军用金”、“天正三年二月十四日宗叱为宗麟筹措牛黄丸”、“十二月二十四日再度承担大友的经费”云云。

便在伸手索要和再三攫取的过程里使得宗麟不断地成长特别是在与毛利家族的对决中达到高潮。与毛利家族最初的交锋之时三十岁的年龄差距使得宗麟在元就面前显然过于幼稚所以轻信了与毛利家族的约定转攻伊予而被毛利家族在北九州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气之下落发入道的行为也是这种不成熟的表现。随后的交锋中宗麟开始充分利用大友在九州的优势用强大的兵力迫使毛利依靠国力正面对决这样大友至少不落于下风其时同样是老谋深算的吉冈长增得以发挥谋略。而作出由高良山本阵折返丰后本国这样的决断一方面就要有对前方将领的信心另一方面要有不怕冒险的精神因为大友诸军悬于筑前筑后此时的丰后空虚若毛利发动突袭宗麟很有可能一网成擒再则当时濑户内海西部是毛利水军与三岛村上水军的天下由海路将大内辉弘送往毛利阵线后方本身就是一场赌博。

宗麟采纳吉冈长增的这番奇计也是需要一定胆识的大概元就也考虑过这些情况所以在获悉宗麟由本阵转返丰后时并不在意而听闻大内辉弘在后方起事时才愕然他也没料到宗麟能有此作为。到得此时宗麟比其当年已经成长许多了。正是因为元就的绝世谋略与宗麟的不断成长才使得这两人的对决在战国历史上显得颇为精彩。

精彩归精彩有乐那位眼神疯狂的当家兄长却对宗麟的作派不以为然拉着我一起飞的时候他在天上说:“宗麟的性格被评论为个性自私并非空穴来风。他曾经抢夺家臣的妻子并因为信仰番教与妻子闹离婚。另外也有沉溺于酒色、横征暴敛等记录而且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总爱跟我比谁收集的天下有名宝物更繁多更稀奇为了在世人面前炫耀他盖过我居然连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也不惜加以搜集使我很好奇的是其中据说还有一具女尸……”

“大人这不是女尸。”有个毛发蔫垂的托钵僧拜伏在宗麟座前在一片悚然纷望的目光憟视之间掀布揭匣展现所呈之物。司教翻译他的话语神色不安地从旁说道“此乃我这位逃出郇山会的老朋友从西班牙沉船获得之物。这个古老的干枯雕塑物品据说来自闪族人从前的禁地却未必果真便是神秘传说的‘尖叫女妖’之类其实传说归传说……”

“你在想什么?”我一恍神之间听到小珠子在耳后悄问我望向服色各异之人阴晦莫辨的面孔心头隐感异样惕望道“我似乎预先看见有人要出幺蛾子。”

小珠子嘀咕一声:“粘附手臂上的那般超维能量使你能预见东西了吗?”

“我看见幺蛾子出都出了还用你预见?”有乐转觑道“什么东西断掉了还能生长?”

“草木。”长利憨笑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催又生。”

有乐伸手卯他脑袋啧然道:“我意思是人的身上。”信雄举手作答:“毛发、指甲……”

我望向披裹粗布之人抢先提醒:“当心这个家伙……”宗麟伸出手杖指着说道:“我亦一直留意。先前蚊样小子疑心有些势力也从后面穿越过来混入其中企图伺机篡改历史。他们先是要暗杀医院骑士团那个爱拿火把摆姿势的微须家伙却被信照横截一刀中途加以打岔。此后又不甘心居然起意趁乱袭击奥斯曼苏丹在斜坡那边跟条顿骑士团的残余之众打了起来。断手的这厮应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谁知道什么来历?”

“五百年后崛起的黑暗势力‘共同体’最初的源头似是某些所谓合成之人。”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有人追求长生扬言还要再活五百年好让他们长久统治这个世界。然而失败的合成之术终使他们因此变异得越发不人不鬼酿成人间祸害……”

“你们的话太多了”披裹粗布之人垂头看着断腕处徐徐伸出新掌在一片骇异瞠望的目光中恹然道“我如此低调为何一定要扯上我?蝼蚁尚且偷生人凭什么不能胜天?我来的那个时世充满瘟疫不少人活到八十岁就难免要染疾而亡。其中包括我姥爷厚积财富官泽数代却才年仅八十七岁就患病终殁。从此撒手人寰家势散落致使子孙无依。可见生命苦短太不公平。你们想顺天应命我却不以为然。无论面临何样情势必须坚持‘人定胜天’的秘术方略不动摇!”

其畔有些服色各异的家伙憟问:“赫连大人怎么你的手竟能复生?”有乐啧然道:“蝾螈或壁虎以及蚯蚓之类的东西也能断而再生……”话未及毕眼前几个服色各异的家伙断头落颈。

我见披裹粗布之人袍影下倏有利芒一挥伸手推开有乐锐激之气猝然已至喉下。我瞥见手臂朱痕不显盾形只道要完黑须先生皱眉拉我急避开去。宗麟绰伸悄临的杖梢闪焰砰一声轰击披裹粗布之人踉跄后退之时展袂扬撒大片厉芒出乎不意地向众人劈头盖脸猝袭。

我心下一沉:“片刻之前预见的这般凶险情景不料仍还发生了。”小珠子冒出来嘀咕:“手臂上那东西仅使你只能预见到这一小会儿济得什么用?”

刃雨激撒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瞥看手臂上仍然没有显出盾形痕迹。眼前当者披靡人头纷落。但见小珠子蹦上空中急旋激起尘气瞬间如覆无形之罩其状似碗倒扣霎刻将信雄、有乐他们一古脑儿拢躯遮罩在内。

只一刹那间厉芒掠消留下遍地残躯横尸无数。

未容看清眼眸里霎显的尘气之罩又没了影。我手心沁冒冷汗脊亦阵阵透凉。鼓起头皮投眸望去但见遍地死尸狼籍之间刃雨过后我身前没剩几个人犹能站立不倒。有乐他们缩在后面探头探脑。

黑须先生见我目光悄瞥掠至残垣之旁仍揪未放冷哼道:“我和你那所谓家翁的帐还没算清不会让你死这么快。”随即瞧向断垣另一隅与几乎同时各揪一人飞身掠避于畔的宗麟遥相对视微嘿一声侧转面孔问道:“易卜拉欣死了没有?”

慈祥老者从墙后摸索而出一路磕绊着说道:“还未。我眼睛坏了所幸耳力过人尚能听风辨向……”有乐忍不住提醒道:“前边有一只鸵鸟埋伏在你脚边露出后股留神别踩到。”

“这帮鸵鸟很难缠先前围殴我差点儿吐血。”黑须先生皱眉示意青盔将领连忙拉开慈祥老者。眼角有疤的黑须扈随在残垣后边握刀惕觑信照悄踞墙头的身影眼露钦佩之色嘿然道“能挺过这阵要命的刃雨急袭也没有几人看来还有得打。”

披裹粗布之人先前挨了宗麟从杖梢转射一梭弹火猝击跌步未定头罩巾布之内冒着青烟抬面而望这时我亦投眸只见身前犹立数人不倒。

便连披裹粗布之人、黑须先生望见这几个衣不蔽体的身影经受了刃雨急袭之后犹能浑若没事般的站在遍地残骸之间也和我同样显得惊异不已。

有乐满面错愕地挪身往前趋近察看信孝颤抖着茄子跟随其后猜测道:“会不会是站着死掉尸犹未倒?”但见光着后股之人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处岿然不动。其畔立着一个头罩篓筐的露腹之人还有个身裹烂絮被套的家伙以及另外数个高低参差的身影错落散踞亦皆好整以暇地在那里冷眼而观。

“光屁股的死尸?”信雄忍不住好奇地跑过去往他们每人脚上各踩一下那几个破衣烂衫的家伙纷纷捧足叫苦。其中有个衣衫褴褛之人揪住信雄拎起来扔去后边懊恼道“大敌当前不要跑来影响我们摆姿势!”

“果然是大敌”披裹粗布之人从爆裂的眼窝里挤出弹丸接在手上瞧了瞧嘶声而笑“料想你们当中有人也是穿越过来的既然狭路相逢那就都要死在这里。”

我觉他似要展袂再发一波刃芒正欲提醒有乐他们当心随着呀一声叫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从宗麟身后冲出来双手持铳轰击。

披裹粗布之人身躯摇晃着向她弹指射出铁丸黑袍僧人晃身抢在前边伸手接住。宗麟出乎不意地从披裹粗布之人后边晃身而近抬杖转射砰响之际披裹粗布之人几乎同时探臂抓握杖梢倏然发出捏爆杖头暗管的声音。

眼见刃芒又接连从布袍内炽闪而出情急之下我不理会腕臂间那枚朱痕是何形迹扬手便挥。

小珠子蹦上半空急旋激显尘罩荡开刃雨闪击。黑袍僧人护着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欲避不及飞闪的刃芒撒近其躯之际小珠子发出电光烁绽般的触手将他们拉回尘罩之内。信雄兀自愣望瞬间也被一道闪电般的臂爪揪到我后边。只一刹那间跑散之人无一例外顷皆悉数拢进护罩。

我扬手之时瞥见腕臂朱痕仍似打个交叉的形状只道不能指望用成什么孰料一挥之下随着那袭袍影从眼前豁裂大片刃芒忽消。残垣数垛一齐迸现交叉形状的裂缝继而崩散无余。

“披裹粗布的家伙呢?”随手而挥不意有此威力我一怔之下听到有乐他们纷问身旁激扬的尘罩乍现即消信孝颤着茄子乱望着说道“那个可怕的家伙去哪里了?是不是刚才被打了个叉瞬间分裂成数块迸躯散落四处……”

我不安的问道:“刚才我是不是杀死了那人?”小珠子从空中蹦落在信雄肩头打着转说:“那家伙不完全是人。五百年后有个追求长生的逆天学派不顾另外一些主张顺应自然之人的极力反对往血脉中注射某种合成之酶结果出乎料外身体从最底层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异。”

有乐纳闷道:“他们有蚯蚓和壁虎那样的残肢再生能力而且本领超强这些方面我们已经看到了却不知何以竟然也会‘穿越之术’?”小珠子在周围转悠道:“那要找殷圣仇来问才可能弄清楚我觉得‘仇圣’知道那班诡秘家伙在‘欧洲煤钢共同体’早年留下的废弃矿井里搞什么采炼提淬合成酶的勾当。此后那些从废弃矿井里出来祸害四方的变异家伙就称为‘共同体’……”

我瞅见腕臂上朱痕呈现指向后边的箭头形状惊犹未定的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刚才我果真没杀死谁吗怎么会有些血星沾溅在衣袖上……”

“意思就是”耳后忽有恹然之语骤然随影晃近我喉脖一紧没等看清就被揪着往暗雾中疾速窜离。一时只觉气憋难畅扼喉之手奇冷有张裂唇之嘴挨贴腮颊低言道“好东西不会用你还真没杀死谁的本事。”

我挣扎不动难免惊慌而问:“你要拉我去哪里?”那张裂唇之嘴挨贴腮边说道:“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不要挣扎否则将你整支手臂拔下来!”

因感猝遭拽扯臂膀生痛我便挣手甩打不意使上了记忆中那小僧景虎所授之法撩腕翻掌荡脱箍握。瞥见腕间朱痕显现弧形我抡起便挥眼眸里霎闪一道弧光如虹撩掠身后接二连三又有残墙应声轰然倒塌。

顷随甩臂一撩之势我感到扼喉之手松脱耳听得身后发出一声尖哮我头皮暗紧怎敢迟疑又甩了甩手撒开脚跑。

摸黑奔了一阵忽觉不知撞上了谁。随着闷响一头磕碰结实那人顺势将我揪住没等我发出惊叫抢先伸来一根手指摸索着贴唇低哼道:“别声张!替我看看周围都有些什么……”

“看不清楚”我摇了摇头推开那根往嘴前乱伸的手指蹙眉转望四周眼前一团昏暗迷雾萦绕之间便连慈祥老者的脸色也没瞅清只觉其话声充满惊疑不定在我耳边悄问“你有没听到先前那阵阵低嗡之音完全消失了四周竟似陷入一片寂静突然鸦雀无声……”

“谁说鸦雀无声?”我忍不住小声说道“有阵阵扑通扑通的心跳感觉特别响……”

“那是你和我的心跳”慈祥老者披布转觑惶惑道“除此以外周围就连风吹草木的声音似也停止了虽然我什么也看不清却感到这里应该不只有我们。”

我惦记有乐他们此刻安危睁大眼睛觅望四周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先前那个假冒赫连奴的家伙突然将你掳走”慈祥老者揪我而行在黑暗中摸索道“那帮傻瓜追去了。其中最大的傻瓜是我为什么居然也跟着往这样诡险的地方追过来?除非另有缘故……”

“那个人名叫赫连奴吗?”由于两眼一抹黑我停下不肯走呶着嘴咕哝道“记得好像不是叫这个名……”

“你比我了解这帮狗奴才吗?”慈祥老者冷哼道“那班西域人没几个靠得住的差不多都是白眼狼。其历史充满叛卖一有机会就变节……”

我瞥看手臂朱痕不显难免纳闷道:“你不就是先辈来自那边的?”

“你不也来自那边?方向一样然而我自幼命苦!”慈祥老者仰天嗟然“从小跟随被放逐的父母流落在野外牧羊风餐露宿连栖身的住所都没有。谁可怜过我们?每逢寒冷的季节全家人只好挖个坑躺进去相拥取暖。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我父亲常教诲说要我学会睁开眼睛看世界。可惜我现在把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只看到宿怨仿佛一堆篝火在眼前燃烧!人们让我受了几十年苦从前害我不好过如今我得势至少也要让人们吃上几十年苦头方解我心底之恨!荀子说: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什么?”

我听出其言难抑积愤怨毒之气不由蹙眉说道:“如今你手握大权不要再这样想了。仇恨会害人害己不应有恨。心中要有怜悯之念万物皆可惜……”

“你教训我?”慈祥老者揪我的手一紧懑然摸索道“物伤其类同病相怜。你们全是一样不值惋惜回头卖到窑子里有话跟恩客说去!”

我挣扎道:“不好好摸黑走你的路却往我身上摸索什么?”

慈祥老者啧然道:“这种思想不好!我并非好色之徒不要随口冤枉人!小时候我在羊圈里直接吸羊奶长大什么没见过?”

我挣扎着说道:“我衣服里没有羊别乱摸了。当心你们苏丹看见了要干掉你……”慈祥老者懊恼道:“早知留着你是祸害苏丹干掉我之前我先干掉你。除非你把身上的宝贵东西乖乖地献出来先交给我。”

“我身上没有你以为的宝贵东西”我窘迫的摇头说道“就算有过也早就交给别人了如今我只是个失去一切的寡妇而已。”

“想什么呢?”慈祥老者恼火道“小寡妇想法多!从小我在羊圈里什么都见过了你以为我稀罕那些?听说你身藏神兵利器之类宝贝若不想我再继续搜身这便交出来!否则我让你尝尝什么叫‘薅羊毛’……”

我面红耳热的问道:“‘薅羊毛’是什么意思呀?”慈祥老者啧出一声又伸手过来摸索着说道:“就是这样薅啊薅的弄法……我从小就薅过很多羊薅到毛都秃掉了。秃毛的羊你有没见过?闲话少扯趁别人不在场立刻把东西交给我。不然我弄乱你的头发薅到你秃顶!”

说着抬手来弄我头发。我忙躲避道:“别弄了我本来就没有……”

“没有?”慈祥老者冷哼道“别耍赖了。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好东西揣在你身上是浪费。何必掖掖藏藏?倘若我手上有神兵利器不仅要让所有敌人知道而且还要让全世界知道……”

“知道什么?”黑须先生眯着眼睛凑近探问。慈祥老者皱起眉头掩言道“知道天下兵器不及先哲之见。荀子尝谓: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气故最为天下贵也。”

“我知道还好你讲义气”黑须先生抬手按过其肩随即将我拉开嘿然道“然而我还知道家庭里所有的冲突、争吵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钱。因而我更想知道的是刚才你们为何纠缠争拗?”

“不是为钱”我刚要回答慈祥老者连忙将我又拉过去神色不豫的说道“我们在谈论养羊的心得体会以及薅羊毛的薅法……”

黑须先生眯着眼问:“却不知你要怎么一个薅法?”

“就是这样薅啊薅”我抬手要薅给他看慈祥老者避开我伸去弄头发之手皱眉说道“别弄我头发乱。总之此乃私事而已不关旁人的事。扎干诺斯大人你就没有更上心的事情了吗?”

“当然有”黑须先生若有所思地瞅着我抚髭沉吟道“前路黑漆漆。凶机环伺若拿不到她身藏之神兵宝器我们未必有命活着走出去。料想暗处潜伏的东西必也有所忌讳多半惮及此物才未贸然来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然而眼下情势明摆着只有把神器交给我大家才有活路可走。”

忽然伸手一抓将我扯去。慈祥老者忙从另一边揪住不放恼哼道:“哪个神器你不觊觎?天下社稷你也想要。别以为我眼睛看不见薅羊毛薅到我头上你还想要什么?”

这两位老者说话间竟似杀机悄浓各蓄掌势分从两边拉我不放我在杀气冲撞之间隐感脊寒不安道:“你俩不是一伙的吗这是要干什么呀?”

“我们要薅羊毛”黑须先生眯缝着的眼中精芒锐闪冷笑道“你就是那只羊。”

“没错将要被薅之羊便在跟前。”慈祥老者抬手晃出袖袍指着我脑袋沉声说道“谁薅到手还不好说呢!”

我不禁懊恼道:“你跟他对峙却拿铳指着我干什么呢难道不应该朝着他才对吗?”

“你说得对。”慈祥老者点了点头移铳指向有乐。后者啧然道“你指着我干什么呢他在那边。”

我听出有乐的声音在畔惊喜转觑道:“咦你怎么悄悄站在这儿?”

有乐抬手指贴唇挨近说道:“不要声张我悄悄来救你离开这般困境。”我不安道:“可是铳正在指着你。”

“指着他就对了。”黑须先生微哂道“这小子似是俏寡妇的心头宝。交出神器不然爆他脑袋……”

信雄拿着一根不知哪儿捡来的卷轴举起来正要打头闻言忙从慈祥老者背后伸脸问道:“那我呢?”

“女人心海底针。”黑须先生抬手绰出袖弩指向信雄伸来的脑袋冷笑道“究竟谁更宝贝很难说!比起跟前两个活宝身上暗藏之物有何足惜?先把神器交出来你们回头慢慢计较。”

小珠子在信雄耳后嘀咕道:“那东西不是谁想要就能拿到的。周围还有比你们更可怕的家伙想要它却识得厉害都不敢过来拿。”

黑须先生眉头蹙紧惕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瞥看手臂朱痕悄显拳形便趁黑须先生不意突然捏拳拢指握着一晃说道“它有让你崩溃的力量。”

我只轻晃一拳黑须先生顷似腹间猝遭剧震撞躯飞跌。我得以甩脱其箍握抬手打开慈祥老者乱指的袖铳拉着信雄和有乐便跑。

没奔几步忽听脑后袂风荡响黑须先生倏如大鸟掠落追到前头抚髭说道:“别玩那些虚的!真要打倒我还须硬桥硬马。”

有乐惊讶道:“咦为什么你的野球拳没捶到他吐饭?”我抬手看了看蹙眉说道:“想是没使上劲刚才只虚晃一下而已被他抓住手腕在先连挥都没挥成……”小珠子嘀咕道:“别小瞧这老家伙他可厉害多了。而且我觉得他身上似有六壬防护……”

“什么意思?”信孝闻着茄子从旁边墙影里站起来惑问。黑须先生乘机抓住他头发揪躯拽过来遮挡在身前向我抬起的拳影眯眼而觑冷笑道“意思是我有六壬遁甲护身再加上多揪一人挡在前边不怕你的拳风。打我就得先打他不然我也照样要打他。”

信孝闻着茄子抬脸愕问:“为什么?”黑须先生扬掌便掴抽之曰:“因为我一看到你们这班莫名其妙的家伙跑来指指戳戳就烦!子曰:‘春秋无义战’。义与不义只是相对而言。你们食古不化世间哪有多少真正称得上正义之战?”

话声未落脸颊蓦地蹬来一只脚。倏然发踹黑须先生面容登时扭曲瞥见宗麟在畔提腿高踢哂然道:“我要纠正你先前在加拉塔街区附近你说此乃孔子之言。其实‘春秋无义战’出自《孟子·尽心下》。不是孔子说的!‘苛政猛于虎’这个成语才是孔子在《礼记·檀弓下》有感而发。黑暗当道每朝每代都是苛政猛于虎。你们也不例外!”

黑须先生晃袖打出六道掌形眯眼瞅着宗麟瞬间以六种中掌的姿势跌开抚髭微笑道:“错了又怎样?你们玩得过我么?”

有乐惊异道:“怎么搞的?我好像看到宗滴这厮同时跌出不可思议的各种摔法为何他中招竟会这般花样繁多?”

“这是六壬之术”黑须先生抬掌微晃眼见有乐他们纷退而避眯眼笑觑道“真正犀利的奇门遁甲能化壬卦象数为掌势侵攻。你们没见识过罢?要不要再来一下?”

宗麟无力地抬手摇了摇踣地呕吐道:“先不了。你接她那一拳再说我这边留位置等你过来一起吐饭。”

为免一下子摔出六种不同的姿势我抢在中招之前捏拳急挥。黑须先生笑容凝固正要把信孝推来挡拳我急使记忆里小僧景虎所授步诀晃去他意想不到的方位迅即侧转于畔给他一拳。

“如何?”有乐从藏身之处伸头探问“吐了没?”

“没有”小珠子在信雄肩头蹦跳道“糟了!姜是老的辣他以六壬掌法瞬间制住了她腕间的脉门……”

接下来的情形出乎我料外。预估到的最难看场面包括即将以瞬间中招的六种不同姿态跌飞但不仅于此。因为我看见黑须先生正以六种不同姿势跌飞。霎然从眼前起荡掼落然后撞去宗麟身上接下来就连宗麟也跟着以六种不同体态再次跌飞。两人往草里摔没了影儿只见手杖从半空中飞落啪一声掉在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冒出来张望的头上。

“咦?”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捂脑袋叫了声苦随即拾起手杖端详道“看我捡到了什么?根据俄罗斯风俗……”

我以至少六种不同的体位跌去有乐伸迎的怀抱里一时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不明何以如此。

随即信孝也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摔过来发髻凌乱地爬起来捡茄懵问:“怎么回事?”小珠子从我腕臂一晃而过转悠到信雄困惑的眼前嘀咕道:“想是手臂上那个东西刚好被抓住不意之间竟然一下子就把‘六壬之术’转摄过来她这边了。究竟怎么办到的我也搞不懂。毕竟那是超越六维的智慧能量在起作用……”

信雄愣问:“意思是什么?”

“意思就是”我抬手朝他迷蒙的眼前一晃猜想道“倘若我打你一下你就会霎刻以六种不同姿势倒地……是不是这样?”

信雄嘴为之喇连忙躲去我后面。

我不禁抿出笑涡正要转觑有乐说道:“先别转头后边有些巨大的怪兽从雾中伸来长鼻獠牙渐近……”我闻言一怔觉他脸色不似说笑。信孝抬着茄子在旁瞠望道:“山坡那边有好多人打着火把骑马纷纷蜂拥下来了。看样子似是奥斯曼的援兵赶到咱们往哪边溜?”

长利在草丛那儿打着手势低唤道:“这边这边。快些跑过来!”突然有箭矢嗖嗖地往草中撒射信照翻过残垣拉起长利匆忙避去墙后。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抬手遮着脑袋跟着后边跑。

信雄兀自愣望有乐伸手要拽他过来有人却先揪信雄而去拎提离地。我听到信雄发出甜嫩的叫声蓦然转头之际肩上按落一支长戈。

我蹙眉投眸看见青盔将领从坐骑上伸戈捺来其畔有个披发猛汉绰起长枪嗖的抛投而出。长利听到信雄慵懒而迟缓地叫唤一声:“哎……呀!”便从残垣后窜身抢出急欲来救不意有杆长枪飙空搠至幸好信照眼疾手快拽他往旁避入墙柱后边。长枪堪堪擦身而过倏然扎在长利刚才所立之处贯壁穿过嘭一声震荡墙塌半垛。眼见势道强劲长利不禁为之咋舌。信照在墙塌之处蹦着脚叫苦道:“不小心让砖石砸伤腿足了!可别跛一路……”

草丛里有个肩背中箭之人窜起急奔欲往残垣那边跑去斜刺里一匹披罩甲胄的战马冲来撞躯离地掼上半空。我见状吃了一惊接连有裹甲战马从我眼前穿驰而过没等落地又将那个横遭不幸的家伙撞来撞去。我看不过眼急要起身长戈扫背击打陡然拍我痛倒。

有乐连忙抓着戈杆不让其再往我后背拍落抢身移躯护着我低声说道:“不要乱动周围全是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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