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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对唷。」红豆吐吐粉舌甫离开热水浴池倒还真有些许寒意她快手快脚穿好喜气洋洋的红衫裙却发觉怜我套衣时相当吃力的动作及右臂的整片淤紫「怜我姊你的手臂……」

「一点小伤不碍事。」怜我扯下袖子掩饰淤伤。她还得趁天色末晚再练练软剑招式否则明天不知又会受到阎罗怎生的凌厉责罚。

「我去向鬼医爷爷拿些药帮你推拿。」红豆是想到便做的急性子语声甫落娇小的身影也像狂风般卷出房去。

再度跨内的跫音响起怜我拢聚长发慢慢转回首。

「你性子真急我——」她睁圆眼发觉来人竟是造成她受伤的罪魁祸首。轻荡在唇边的浅笑瞬间消散无踪她迅速整理衣衫无奈颤抖的手指怎麽也无法将精致的绣结扣好。

「倔强的丫头。」阎罗靠在桌缘淡然将她的失措收纳眼底览尽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拈起盘中一块茶饼甫咬半口便蹙眉放下——是他最讨厌的甜品。

「八成又是白云喂养那笨丫头的玩意。」他不屑轻嗤。

怜我兀自奋力对抗恼人的绣扣。

「明儿个别上躁练场了。」他突地道。

「为什麽?」她不解更不以为狠辣的他会突生同情善意。

即使仅识得他短短时日她也早将他陰沉脾性摸得透彻知道他绝对不是个拥有良心及怜悯的人。

阎罗悠闲地抬起头眨也不眨的绿眸映出她疑虑的脸孔。

良久他轻吐:「明儿个会下雨。」

※※※

明儿个会下雨?

是的数日霪雨连绵冲刷夏令时节的燠热让阎王门众人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她并不算在内。

正因她的受苦受难才造福了阎王门的魑魅魍魉。

阎罗的确让她休憩一日仅仅一日又重复辛苦的学艺过程练武场所自屋外移至府邸西侧的「修武居」内不许旁人在场自然也独占了霖雨之际的唯一练功之处难怪近日来魑魅魍魉的情绪明显喜悦高涨。

她依旧无法厘清那天阎罗大方奉送的清闲休养时光。下雨绝非他变更心意最主要原因否则她会有更多空闲的光陰至少在大雨未终之时……

那他是难得一时怜香惜玉?这念头才浮上脑海便让她轻甩螓首给否决掉。不他不会的……

那要如何解释他的举动?

她微惊暗骂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是怎麽了?阎罗对她既无疼惜更甭提丝毫的善意为何她竟因他一个无心小举动给乱了心绪?或许那日是他自己疲倦了、想偷懒了所以才施恩似的顺水推舟压根谈不上任何额外细微心思呀!只有她自个儿在瞎猜胡想……

是了必定是如此。她为心底蠢笨的念头下了最佳解释。

怜我扬甩掌间软剑将力这倾注其上腕动同时亦翻身挑剑上击清脆瓦裂瓶碎声不绝於耳。使完一套剑式数百个厚陶土瓮也化为风沙碎尘。

阎罗撑颐坐在位於苍劲有力的墨黑笔迹「武」字下方的椅上看著她收剑缠回腰间。鸷猛的五官此时看来相当慵懒但并未减轻些许压迫因为他像只假寐的猛虎随时都会张大尖牙撕裂触怒於它的人。

对於她日益精进的武艺他毫无奖励彷佛认定这是她应该也必须做到的。然而对於惩罚他倒是毫不吝啬。

马步稍稍偏颇三个夜里她被罚独自蹲立於场上软剑无法使唤自如她被罚挥剑整整一晚不得休憩;掌劲无法使尽全力她被罚徒手击碎上千块石瓦。

或许是不愿臣服於他的铁血训练她的潜力全数教他激发像拨云见日般逐渐清朗明亮起来。那是她从未领受过的力量是的盈满浑身血液里生生不息的强大力量流窜在她一经一络间无上无尽的强大力量!

真如他所说她是练武奇材。

由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在短短时日间竟已做到寻常人一整年努力不懈的地步她的能力或许在他料想之上。阎罗凝望著场中挺亘身躯冷冷瞧著他等待他下一道指示的怜我那双眼中仍旧是倔强不屈的坚决。

「过了月底你就满十一岁了?」阎罗问。

她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询问这无关紧要之事。

「很好。无论你花多长的时间练习我要你在十一岁这年与武判官打成平手十二岁那年超越他;十三岁那年与黑无常并行;十四岁那年取下阎王门空缺数年的『白无常』一职。」他弯起含笑却冰冷的绿眸「你做不做得到?」

「我会直接超过你!」怜我傲视著他。阎罗是她唯一追赶的目标其馀人她一概不放置心底更不愿照他所安排的蓝图而行。

阎罗轻笑两声嘲弄气味浓厚将她自信的宣示当成玩笑。

「你笑什麽!」她忿然咬著薄唇殊不知这般稚气的举动看在别人眼底是何等撒娇的模样。

「笑你不自量力笑你异想天开笑你竟然会蠢到轻捋虎须。」

「我不只捋虎须最後还会咬断你的咽喉。」怜我将他先前「教导」的狩猎方式甩回他脸上。

不料阎罗反倒加深唇角多年不曾出现的笑痕表情分明是轻蔑地调侃她——有本事试试。

「左一句捋右一句咬阎王门何时变成野兽肆虐场了?」突来的嗓音打断两人一触即发的对峙四目同时转向门扉那抹净白身影。

白云合怀抱著熟睡的红豆左手还能拎著茶盘小菜不疾不徐走入修武居。

「你来做什麽?」阎罗没好气地问整个阎王门里只有白云合能让冷面阎王展现异於平常的脸孔。

「炎官和耿介领著一班魑魅到雨中『漫步』去了独留我和小红豆我想你和小丫头都饿了乾脆带些茶点过来聊聊。」白云合边说边放下茶盘。

炎官和耿介八成是连日来闷坏了骨头才突发奇想地来个雨中特训。好在缠著炎官的小红豆睡得安稳否则绝不会乖乖让他抱著。

「你可以跟老三老四一起去漫步。」

「我可不认为淋些雨便能长武艺。」白云合坐在阎罗身畔右手轻拍著红豆背脊左手俐落倾倒温热香茗一杯给阎罗一杯递给怜我。

「这可是鬼医藏私的『碧螺春』又香又甘尝尝。」说著他也为自己斟上一杯「等会儿喝完你舞套剑法让我瞧瞧我很好奇在这种毫不留情的狠辣训练之下你的武艺如何精进?」

「她不是耍猴戏的。」阎罗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舞。」怜我仰首迅速呷尽热茶恐怕连那茶是香是臭也全然无所觉。她怞出腰间软剑大步走向场中。

「出去!」阎罗在她摆出架式时大喝一声命她离开修武居。

怜我一怔目光与他交会阎罗闪动绿芒的瞳中写著坚定与不容抗拒。

「别让我说第三次出去。」

怜我立於原地一动也不动任凭尴尬气氛弥漫。

阎罗身形闪动火辣辣一掌正中她胸前硬生生将她打飞出修武居门外一口腥甜血液呕出薄唇她瘫坐在地捂著发疼发热的胸口瞪视他。

阎罗居高临下俯睨她寒冰似的语调轻冷提醒:「别挑战我的怒气更别考验我的耐性。」

说完砰的一声他使劲甩上门扉将她隔离在外。

「何必呢?将我一块扯入泥泞当恶人。」白云合神色未变扬摆纸扇为熟睡中因闷热而出汗的小红豆招来阵阵清爽凉风。「你的举动彷佛她是因为我无理的要求而白白挨上一掌。」

「少在那里猫哭耗子。」阎罗投给他责难的冷眼深知那张漂亮无害的俊颜下有著极深的城府只有不明了他本性的人才会迷惑於他善良的皮相。

「猫哭耗子?我倒希望你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白云合敛起笑他已有数年不知道何谓「哭」这般愚蠢行为。

一股倏然冰冷的气息在堂上流转随著白薄似雾、含著微香的氤氲茶烟直窜而上、没入梁柱那股怪异清冷之气也无疾而终。

「你不是纯粹来泡茶聊天。」阎罗直接点破他的来意。

白云合合眼一笑「泡茶也不会找你这张百年不变的阎王脸。」他又不是自讨没趣的家伙找阎罗这种毫无喜感之人来破坏自己的好兴致。

「既然如此你还不滚?」

「受众人所托为可怜无辜又饱受凌虐的小丫头请命请咱们高贵善良的阎王哥哥高抬贵手别折腾仅仅十来岁的女娃。」白云合酸溜溜地贬损眼前冷著一张俊颜的阎罗「别挂上这副凶恶神情别人怕我可不怕。」他瞧阎罗这张脸孔几乎已经和他存活世间的岁月一样长。

「我只不过是以最快速的方式在教导她。」阎罗握著杯缘让热烟烘拂脸颊却融化不了冰山似的气息。

「教导?全阎王门大概只有你是这般认为。」

大夥不断私下询问他小丫头和阎罗到底有何深仇大恨逼得阎罗采取恶毒的欺压、虐待、凌迟手段来对付她。

「炎官甚至还以为她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说及此白云合冷然带笑「若真如此我倒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同你一并凌虐她?」

闻言阎罗竟然随他一同露出笑意眸光神似於此刻的白云合。

「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我只做自己想要的事。她相当聪明也很耐苦除了她天性的优势之外她和当年的你一样令我刮目相看我很期待她是否有超越你我的一日。」阎罗目光落在晃晃轻波的淡黄茶间透过茶水面远远飘回那场意外之时……

红豆轻声嘤咛脸蛋变换卧躺方向著手指梦呓道:「那……那是我的……二、二小叔不要抢……我的……」小小脸蛋上柳眉轻蹙足见她的梦境中白云合所扮演的绝对不是善良英雄。

白云合轻轻推平她眉宇小结见她睡沉才继续与阎罗的对话。

「要她超越咱们很难。因为她缺少了『仇恨』缺少了激起她不得不变强的环境她最多只会是个武艺高超的女子却永永远远跨不过咱们的鸿沟。」

「她会的。」阎罗自信满满。在他掌握下她会的。

白云合露出一个令阳光为之失色的笑靥「我真希望见到你吃瘪的神情。」

「十年前你就见过了。」他没好气地回答而让他吃瘪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他身畔一脸无辜地品茗。

「当时我年幼无知又不够老奸巨猾忘了把握机会大大嘲弄你一番而现在……我迫不及待想看此刻的到来。」

阎罗不动声色捏碎掌间的茶杯反扣住其中铜钱大小的碎片使劲朝背对著他的小红豆婰部弹去——

他很清楚让白云合手足无措的最佳方法。

睡梦中的小红豆吃疼惊跳而起圆圆的双眸正对上白云合同等吃惊的脸孔。哇的一声她嚎啕大哭彷佛遭受前所未见的惧吓。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她明明是趴在小乾爹身上入睡的呀!为什麽一醒来儿到的却是吓人的二小叔身畔还有位八百年不曾融化的冰块大乾爹?

「小乾爹!我要小乾爹啦!」好恐怖……呜恶梦!这一定是场恶梦!

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惊天动地、哭得草木含悲。

「大哥你!」白云合恼怒地朝阎罗-声急忙抱起红豆「别哭……」

「快滚吧。」阎罗换上一副自得的贼笑。

「小乾爹——」

「好好我带你去找小乾爹……」顾不得继续「嘲弄」阎罗白云合飞也似地奔出修武居难得一见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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