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语莫默然。这样沉寂的反应今季海蓝一阵心慌。她屏住气息微微俯自树丛之间的细缝偷瞧两人看见他神色凝然。
“语莫”柏语柔唇漫弯起一朵柔婉的微笑靠近他神情娇媚“听我说别再上她的当。”她语音轻轻柔柔彷佛催眠“赶走她我会负起照顾柏园的一切责任。”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神情奇异地沉重。
季海蓝心跳了跳那沉重意味着什么?
“语莫你一定还记得那一晚那天我到你房里──”
“语柔我说过那晚我喝醉了。”
“可是你吻了我是事实!”相语柔轻喊起来“你确实吻了我别想否认。你吻了我、碰了我要不是有人打扰我们你根本就会──”
季海蓝倒怞一口气急忙掩住嘴阻止尖叫的冲动。根本会怎样?那晚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老天!他们是兄妹啊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伤风败德的事?
“别说了!语柔那晚是个错误。”他语气沉痛。
“不那怎么会是个错误?”
“语柔我说过你是我妹妹──”
“我不要当你妹妹!”她语音嘶哑接近破碎“一辈子都不要!”
“语柔冷静点。”
“我不要冷静!我只要你爱我!语莫──”她忽然冲向他柔嫩的手臂勾住他颈项鲜艳的红唇半强迫地印上他的。
季海蓝瞬间停止了呼吸怔怔地瞪着这一切瞪着柏语柔热情如火地吻着语莫瞪着她的唇落至他颈项。
他们……他们是兄妹啊为什么能够做出这种事?
一股强烈的作呕感袭向她她用力掩住嘴摇摇晃晃地蹲子。
在陰暗的花园里一对男女热情如火地拥吻。
她头痛欲裂彷佛在哪里看过类似的情景脑海中闪过一幅又一幅影像──同一花园同样是从树丛间窥视一对男女……一张写着陰邪的面孔忽然浮现她眼前黑眸闪着陰沉的光芒。
是洛成发她那个继母的弟弟!
她想起来了。虽然只是片段的记忆但她的确记得曾见过那么一幕──她的继与自己的弟弟在季家的花园一角偷情就在那一晚她在季家呕吐的地方。
那一年她十五岁是海澄哥哥死前一天她撞见继母与舅舅偷情。他们发现了了她威胁她不准泄密她很害怕一心想找海澄吐露这一切孰料他竟死于一场车祸。
记忆由点到线由线成面一点一点拼凑完整。她想起许多事包括她初到季家时如何惊慌害怕同父异母的哥哥如何开导她、关怀她、保护她海澄死后她如何伤心欲绝神经陷入极端紧绷;还有那一天……那一天她心魂欲碎、神智迷离有个陌生的大男孩救了她还温柔地照顾她。
她想起自己忧郁的高中时代苍白的大学生活以及在麻省理工苦读的日子。然后她便顺父命与语莫成婚──记忆在此处忽然断了。她确实记得自己和他结了婚但婚后的生活呢?他俩婚后发生了哪些事?为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天啊她的头好痛像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为什么她记起这许多却还是记不起他们婚后的一切?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断掉了?
她仰起头眸光再次透过树丛窥视两人她看见语莫用力推开自己的妹妹神色像是不忍又像极度无奈。而语柔凄然地凝视哥哥眼神满是不敢置信。
像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于先开了口“语柔我是爱你的。从小我们就一块儿长大我怎能不爱你?但那并不是男女之情你明白吗?”
“语莫──”
“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妹妹。”
“可是我不要当你妹妹!”柏语柔-喊带着哭音“我不要当你妹妹……我爱你啊!”
“但我爱的是海蓝。”他闭上眼似乎不忍见相语柔绝望的神情“一直只有她。”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真能忘了她在黑蔷薇的所作所为真能还毫无芥蒂地爱她!”
“我不在乎。”他重新张开眼语声坚定“就算她曾经在那里跟千百个男人她现在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女人了。我──”
“别对我说谎柏语莫!”她蓦地打断他语气严厉“你不是那种男人别在我面前故做大方。自己的妻子公然在外头偷情而且对象不只一个人就算是圣人也未必能忍受更何况你不是圣人。”她凝视着他眼神凌厉“如果你是的话那天就不会和季海蓝大吵一架就不会想掐死她──”
“别说了!”他喝止她。
“我要说!”她不理会他的呼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天你本来想掐死她的要不是恩白突然哭出来你真的会杀了她!”
一声短促的惊呼打断两人他们同时调转眸光四处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终于距离他们身旁数步之遥的树丛后立起一个纤秀的身影。
柏语柔愣在原地。
相语莫更是震惊莫名。他倒怞一口气瞪着季海蓝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柔弱的身影。她微微发着抖季家人独特的黑眸黯然望向他脸色的苍白恰与眼眸的黑幽成强烈对比。
她都听见了。
他身躯不觉强烈颤抖视线与她交接想开口解释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他的一颗心也威胁着要蹦出胸膛。
他提起腿试图靠近她。
但她却跟着后退。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
她怕他?甚至不愿再让他靠近她一步?或者那对在黑夜中显得迷蒙漯邃的眼眸其实藏着对他的怨恨恨他竟曾经那样对待她?
“海蓝。”他再也无法忍受僵凝的气氛张口呼唤。
她没应声仍然莫测高深地看着他。
“海蓝你听我解释。”
她摇摇头清冷的神情让他无法再吐出只字词组。
终于她紧闭的菱唇微微开启逸出的言语却是让他极度愧疚的。
“你那时是真的想杀了我吧?”她轻轻地语音像随时会消逝在风中。
他神情紧绷“对不起。但──”
“别说。”她举起一只手阻止他。
他只能住口歉然地凝望她。
她默默回望着他眼柙迷惘、黯然。然后她侧转身子摇摇晃晃地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几度想张口唤她。
但最后依然只有无言。
“季海蓝你太可恶了!”他咬牙切齿脸上肌肉强烈怞动。
“停止对我大吼大叫。”她心一跳却仍倔强地响应“这只是对你用那种方式送我恩白一点小小的回礼。”
“你──”
她瞥了他陰晴不定的脸色一眼故意撇撇嘴“这点小小的回礼你就承受不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在黑蔷薇的所作所为呢。”
“住口!季海蓝你给我住口!”他瞪着她眼神已趋近狂乱。
她低回星眸不敢看他狂风暴雨般的神情“告诉你在那里人家称呼我为黑夜女神呢!”
“我叫你住口你没听见吗?”他不容她继续步步逼进语音轻柔却危险“住口季海蓝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他敢威胁她?
她咬着牙自尊与怨怒战胜了理智她不顾一切地火上加油“你要敢动我一根寒毛我们法庭上见!”
“法庭?”他歇斯底里的笑了“你约我法庭见?别忘了我可是名律师。”
“我会请一位比你好上千倍的律师。只要我有心不怕请不到!”
“是啊只要你季大小姐想做的事哪有做不到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他语气极端讽刺“可你别忘了有些东西是任你有多少财富也无法买到的。”
“或许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她睨视着他“但至少季家的财富还够买你柏语莫不是吗?”
“你!”他的神情已非可怕能够形容了那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情。那是一个濒临疯狂的男人自他眸中激射而出的光芒是野兽才有的。她心脏狂跳随着他步步进逼逐渐后退。
她不停地后退直到她的背抵住育婴室的墙。
“你想做什么?”她全身发颤内心有着无可名状的恐惧。
他不答话重重地喘气像野兽在逼近猎物时自鼻腔喷出的气息。他一步步逼近她脸色苍白凝重洁白的牙齿在-夜里闪着陰森森的光。
他双手扣住她颈项锁紧。
“你疯了!”她双手拚命想扳开他的手臂语音因强烈的恐惧而趋近破碎“放开我!放开……”
“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自以为是、只会糟蹋他人情感的魔女!”他继续绞紧她的颈项早已失去理智“我杀了你!”她呼吸困难脑子因缺氧逐渐陷入半昏迷状态眼前亦蒙-一片。“救命……”她语声的-哑细微连自己也不敢相信“救命……”但没有人救她。眼前早已毫无理性可言的男人欲置她于死地整座柏园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救命救命!这感觉太可怕、太痛苦有谁能拯救她脱离他的魔掌?拜托谁都可以就救她吧……
正当她开始认命准备屈服于他的掌握时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惊动了两人;那哭声如此凄厉彷佛经历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恩白。她迷迷蒙蒙地想着恩白在哭他一定吓坏了。
别哭恩白别害怕没事的别害怕……
忽然她感觉颈问的束缚一松又可以畅快地呼吸。
她不停咳嗽像要弥补刚刚所失去的氧气般拚命吸着气失焦的眼眸茫然地对着眼前的男人。
他却不看她英挺的脸庞对着育婴室里的摇篮床那上头躺着依旧嚎啕大哭的恩白。
他蓦地哀鸣一声瞪住自己不停发颤的双手面上的神情极度厌恶、自鄙彷佛无法接受方才自己对她所做的。
“恩白!”她失去焦点的眼眸总算可以重新聚焦冲过去扶住床栏杆俯视婴孩。
恩白的小脸涨红哭得喘不过气黑色的瞳眸写着极端的恐怖与惧怕。
这就是恩白之所以会罹患不语症的原因吗?因为曾在婴儿时期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事件就算事情过了就算婴儿的记忆无法像成人一般持久这样的惊惧体验仍被收藏在潜意识里。
自己的父亲竟想杀死自己的母亲!是这样可怕的体验让他封闭起小小的心灵不愿与他人交流到了二岁仍一语不发。
他会说话的。赵小姐说她曾听见恩白自言自语。他只是不愿意说不愿意真正敞开心灵和人交往。
季海蓝跪立床前螓首抵住交握的双手。
上帝啊请原谅她都是因为有她这样可怕的母亲才连累了自己的孩子。是她令恩白无法开口说话是她令语莫无法自在地亲近恩白宁可选择冷落他。
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的自以为是、她的骄傲任性造成过去那一段可悲的婚姻造成所有人的痛苦。
语莫、恩彤、恩白他们都因她而倍受折磨。
上帝啊忏悔是否能弥补她从前所做的一切?在美国那三年她日日析祷、夜夜忏悔企求她曾犯下的过错不会再继续伤害任何人不会再为任何人带来痛苦。
但这样的忏悔是否已经太迟了?她自从海澄死后便不曾再上教会做礼拜上帝是否早已放弃了她不愿再眷顾她?
她既早已背弃上帝选择成为地狱魔女是否已没有资格奢求任何人的原谅?
柏语柔说得对就连圣人也未必能原谅她所作所为更何况语莫并非圣人。
他只是一个平凡男人啊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所以他嫉妒、气愤、怨恨无法忍受她的浪荡行止更无法承受她出口伤人。
所以他会想掐死地掐死有一张清秀脸孔却总是吐出恶毒言语的魔女。
她活该!
她是这样想眼泪却依然不听话酸酸楚楚地滴落在床一滴接一滴无休无止。
她从来没想到那曾多次纠缠她的噩梦竟是事实而梦中欲置她于死地的恐怖魅影竟就是语莫。
他还说要保护她说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原来他就是那个曾经想杀了她的人就是她梦中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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