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人除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就只有江圣雪、武月贞、满月和玉翘,安管家和常欢房里守夜的丫鬟,本来上等丫鬟也不能与主人同坐,更别说中等和下等丫鬟了,但是就这么两个人,自然便不用遵守规矩了。
龙泉叹道:“连三位爷都不在,倒是怪冷清的!”
“无鱼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总之流星忙完自己手里的事就找他去了!青天在南厢苑守着雷儿的娘,飞盾应该也在那边守着了!”
“夫人,您辛苦了。”
武月贞摇了摇头:“大家都很辛苦!谁的心里,又不苦呢!对了,为何江大哥没来?”
“他怕不便跟我伯母解释,再多想心生郁结,就嘱托我替他来道喜,来……”江流沙叹了口气,喜事过后就是丧事,虽说并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眼前就在经历这样的事还是叫涉世未深的江流沙感到不知所措。
流星从厨房出来,端着一壶酒和两小碟下酒菜,去了无鱼住处。
“无鱼,庄里备了酒菜,是为流沙小姐和龙泉姑娘接风洗尘的,你也出来吃点吧!”没有得到回应也在流星的意料之中,他笑道,“就知道你不想出去,所以我特意给你端来了,多少你也该吃一点!”
流星只觉得夜里的冷风有些刺骨,连他这样的高手都愈发的心寒起来,更有不好的想法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在他威胁着无鱼自己要推门而进并未得到回应后,便一掌推开了房门。
黑暗的房间里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以无鱼的功力,不会睡得这么死,便猜测他一定是出了事,手忙脚乱的点了灯后,才看到无鱼平平静静的躺在床上,还穿着那件密不透风的里衣,外面也穿着他常穿的黑色衣裳。
流星看不出来他是在睡觉,还是出了事,便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小心翼翼的去探他的呼吸,他的呼吸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暗叫一声不好,便用力掰开他的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药的瓶子被他死死的握在手中。
流星的腿有那么一瞬间吓得发软,几乎站不起,喊着无鱼的名字也再发不出声来,直到他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头,才算清醒过来,随后他急忙抱起无鱼冲去了殷储的房间,在殷储因为年迈承受不住疲惫已经睡下中惊醒了他老人家。
殷储说无鱼服下的是毒药,但或许是留香渡的原因,这毒药扩散的很慢,殷储才得以在剧毒扩散到心脉前及时救了他,却是身子太过疲惫,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让他们离开,自己躺下便沉沉睡了去。
流星只觉得身体和心里都是异常的疲惫,为了皇甫雷明日的婚事而奔波了一天,又因李叶苏的去世而心忧,现在又眼见着无鱼自杀,他抱着还没清醒的无鱼回到房间,便一直静静的守在床边,身心俱疲,因为后怕一直心有余悸。
到了四更天的时候,皇甫青天便让皇甫云送皇甫雷回房去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去武当驿站接亲。
现在皇甫青天正抱着李叶苏的尸体,她在他怀里睡着,那是她的心愿。
皇甫云送皇甫雷回星天战,皇甫雷让皇甫云也回去好好歇着,明日还要陪自己去接亲,皇甫云便也回北厢苑去了。
这边皇甫云抱着锦盒难以入睡,那边的皇甫雷也同样惆怅的入枕难眠。
李叶苏从去世到现在,让皇甫雷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也不再痛苦的生不如死,就像身上捆住第一根绳索时是想挣脱,可是被越来越多的绳索捆住,他只想适应,只想任由这些冰冷的绳索拉扯着自己。
直到他突然明白,自己再也没有了母亲,便觉得内心很堵得慌,方才失去了知觉般的心总算有了感觉,他思念母亲,思念这个无论对其他人多么刻薄却永远对自己都那么疼爱的母亲。
他坐起身来,看着布置好的新房,也不想弄脏了这里,便悄悄地离开去了南厢苑,他想在南厢苑的院子里待上一整夜,陪伴着母亲的亡魂,反正天也快亮了。
可他却看到一个比他先进来的身影,正将一根绳子吊在一棵树上,然后脚下的石头滚开,无声无息,她挣扎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是庄儿,她要上吊自尽。
皇甫雷一个飞身过去,便将庄儿救下,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咳出声音,就着月光,也能看到那娇嫩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红痕。
皇甫雷没有说话,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要做傻事,因为他知道,庄儿特意选择在南厢苑自尽,是为了跟自己的母亲去黄泉路作伴。
庄儿知道自己被皇甫雷所救,眼里却没有一点喜悦,她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留恋了,哪怕是半点悲伤。
皇甫雷没有抱着她回她的房间,而是送去了春映和秋映的房间,庄儿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皇甫雷难过的握住她的手:“庄儿,你要好好活着,我答应过娘,要好好照顾你的,若是连你都去了,我更无法跟娘交代!”
看着庄儿愣愣的看着自己,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焦距,还笑着唤了一声雷少爷,他便点了庄儿的睡穴,让她能睡得安稳些,还让春映和秋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去做傻事。
皇甫雷只觉得心中无比郁闷。
星天战的新房,南厢苑,还是丫鬟的房间,亦或是桃庄的每一个角落,无论在哪里,他都觉得透不过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他却只能沉默。
或许是酒喝的不够多,我才会如此清醒,皇甫雷如是想道。
走出桃花山庄,像是幽魂一般,却是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