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可有邀帖?”
“连我也挡?”
“虞姑娘,我们也是按照规矩行事,你可别为难我们!”
虞适离只得从腰间取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血沾染在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的两根手指近节处,顿时显现出两个字符来。
“西堂虞适离!”
其中一人低声道:“虞姑娘,我知道你是被宗主召回来的,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免不了要被罚的,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主人回来了?”
“主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又从没见过主人,他就是回来,也不会走这云梯让我们看着啊!”
虞适离点了点头,告别了他们后,便飞速踏上云梯。
守在门口的两个青衫人轻开铜门,声音顿时打破四下寂静。
一条透明玉石铺的窄戏小路,哪怕是布鞋走在上面也会嗒嗒作响,向下看也乃是若隐若现朦胧缥缈的云峰。
两边都有火把,墙壁又刻着古色生香的画,又像似在云端漫步,颇有入了天宫之感,而走到尽头才是别有洞天。
巨大的厅堂让虞适离显得极为渺小,如同夜空的一粒星辰,大到一人三天三夜也难以走遍。
仰头望去,书卷整整齐齐的陈列满弧形石壁,又各有分类,每一区域处都挂着可以攀登而上的云梯,少说也有几百个。
每一个云梯下都有一个管理卷宗的人在把守,每日也会清理尘埃,人数众多,堪比一支军队。
每一节云梯旁边就是栏杆,上面放置着一盏灯,而管理卷宗的人就站在灯后,日夜换班看守,
这些卷宗布满石壁,令人眼花缭乱却又不觉感叹整齐有序,这里清静充满书香味,但却不知那放置卷宗的石壁上布满了机关,哪怕有人闯入也难以偷走卷宗,这些卷宗乃是上知天所有知晓的事件记录,此乃上知天,下知地,中间知万物。
所有民间之事,江湖之事,皇宫之事,天下乃至邻国,上至天子,下至乞丐,都逃不过上知天探子的记录。
有人进来时,那些看守人都会同时向下望去,伴随着灯光的照耀极其诡异。
走上千步才得以走至对面尽头的一座落地案台前,一个白发老者正盘膝而坐在案台前,专心的记录着什么,一个少年看似乖巧的跪坐在一旁,看得认真。
另有两个婢女在旁侍奉,一个正在轻轻研磨,一个见那油灯忽明忽暗便会及时挑拨灯芯。
“师公,主人呢?”
被虞适离称作师公的老者名为王独玄,他抬眼看了一眼虞适离,眼中既是怜爱,又是无奈,随即放下纸笔:“主人并未回来,是宗主要见你。”
虞适离听后,所有的喜悦都化作了愤怒,他冷哼一声:“那就不要以主人的口吻命令我回来。”
跪坐在王独玄身旁的冷面少年露出了敌意的目光,手也覆在了脚下的剑柄上。
“他是什么口吻?难道我曲莫邪不是上知天的宗主?”说话之人声音温润却傲气凌人。
虞适离顺声望去,千里之外,洁白的纱帘后,有一人正坐在案台前看着书,烛灯将他的轮廓映在纱帘上,即便只是烛影轮廓,仍觉优雅翩翩。
好一个千里传音。
虞适离哑口无言,只得赌气般的说道:“我只认一个宗主,你命令不了我。”
一把剑脱鞘飞来,虞适离左袖现出御魂弯刀,淡然一挡,顿时火光四溅,再用力一抵,又将剑击回那偷袭之人。
少年早已站起,举着的剑鞘也未放下,那剑便不偏不倚的插回剑鞘,虞适离得意的看向少年,少年眼中尽是戾气,只冷声道:“不许对我师父无礼!”
“小公子,休要分心!”王独玄说道。
被称作小公子的少年便重新跪坐下去,将剑放在一旁,继续专注的看着纸上记录。
“若再不召你回来,恐怕还不知道你要做出多少蠢事来,上知天交给你的任务不是让你用来胡闹的。”王独玄站起身来,侠风道骨,慈祥又不失威严。
虞适离咬了咬牙,说道:“凤绫罗死了,但不是我杀的。”
“可你的间接行动,牵连了无辜!你知不知道你害了桃花山庄的无鱼三爷,你惹祸上身,可别拖上知天下水。”
虞适离急声道:“师公,我告诫过他,是他自己不听话。我故意接曼陀罗宫的生意去杀凤绫罗,就是为了破坏规矩引主人见我,我不是真的想杀人。”
“可你越界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
“没人知道我是上知天的人。”
“没人知道?”王独玄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扔给虞适离。
虞适离单手接住,将之展开,阅后说道:“桃庄那丫头也向我暴露了身份,岂不是连她也要罚?”
“她是为了救你,而我也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
“那又如何,她自是不会告密!”虞适离不服气的说道。
“但他们已经知道你不是普通的杀手。”曲莫邪依旧温文儒雅,却不怒自威,“作为宗主,我要惩罚你,你还有何话要说?”
虞适离冷声道:“你不是主人,你没有权利罚我。”
“玄师公,您来告诉她,我有没有这个权利。”纱帘之后的曲莫邪翻开一页书,淡声道。
王独玄说道:“适离,你不是新人了,我知道你是被老宗主亲自带回来的,又是昭儿的秘密杀手,你的地位极其特殊,但你也该知道,上知天一向都有两个宗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我可以接受惩罚,但他别想公报私仇。”
曲莫邪笑道:“你与我有何之仇?”
虞适离冷笑一声:“我喜欢主人,你嫉妒。”
“你还不配。”曲莫邪柔声一笑。
“你!”虞适离气的哑然。
“玄师公,惩罚的事一向都是您来安排的,虞适离此次犯的错误重大,您知道该怎么做。”说罢,只见纱帘之后的曲莫邪一挥手,房门便被关了上。
接着,这条宽大的过廊镶嵌在墙壁上的灯火一盏一盏的接着灭掉,仿佛方才那结白纱帘上烛灯影映的优雅男子只是一场幻梦。
王独玄双手背后,厉声道:“西堂虞适离,你破坏杀手行规,刺杀同行,又暴露了身份,险些为上知天带来麻烦,你可知罪?”
“我知罪!”虞适离咬牙道。
“来人!”
“玄老!”自暗处走出两个女人恭声道。
“带虞适离下去,罚她躺火之刑。”
硕大的圆月照耀在山崖峭壁之上,而那滚烫的炭火铺满一条石路,宛如深夜中的一条银河。
虞适离脱下红袍,长衫,里衣,只余下肚兜亵裤,她将头发盘起,只用一根发簪固住,咬紧牙关,躺在这炭火路之上,一路滚到尽头。
炭火灼伤了她的寸寸皮肤,但她从头至尾也没叫出一声,只是到了尽头处,已是大汗淋漓,伤痕累累。
月光之下,只剩下星火一般的炭路,和一个蜷缩着身子已经昏厥过去的佳人,而那两个执行人彼此相视一眼,便双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