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圣雪爱怜的看着皇甫风:“因为你,从未放下过你的母亲!我刚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总是陷在对母亲愧疚的梦魇中。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人间,也是她把你跟你爹,和倾姨娘牵连在一起的,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感觉!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就是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也只能尽量去体会你的心情,若是为妻有哪句话说错了,还请夫君不要挂在心上!”
皇甫风抬起手,覆在江圣雪放置在自己脸颊的手背上,低声道:“圣雪,你说的没错,果然这世上,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知道,我该像我爹一样,把这世间的风雨,想象成是我娘!可我,总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我明明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也不该在乎这份失去的,毕竟,人死后,存在的不过是一具躯壳,留与不留,也没什么分别!”
“那是因为夫君的心,不是冰做的!即便没有得到过,那份爱也是存在的,血浓于水啊!”
“圣雪,以前,我也从未去过万里长宫刻意陪伴母亲的棺木,如今真的不在了,倒是有些后悔!”
“她并不孤单啊,还有妙儿姐姐和那么多英雄豪杰的魂魄与她相聚。所有的棺木都被毁了,所以伤心的人,也不止夫君一个,可夫君却是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只有你过去了,大家才能跟着过去啊!”江圣雪有些愧疚的说道,“夫君,你怪我瞒着你吗?”
“你们都是为了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呢!殇婆婆的棺木也被毁了,你心里也不会太好过。毕竟斯人已逝,棺木不过都是活人的寄托!我认同爹的做法,我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他和倾姨娘都不比我好过多少!”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皇甫风轻叹一声:“圣雪,我的眼睛,怕是不能好了。”
“夫君,你要尽量修养,因为殷先生说你还有恢复的可能!”江圣雪俯下头,在他唇间轻轻一吻,“但若是你从此看不到了,江圣雪就是皇甫风的眼睛。”
正沉浸在那份温情之中,只听玉娇一声“玉翘,你怎么来了”打破了此刻的温情。
飞盾本想去安慰花碧倾,但是花碧倾跟皇甫青天一样,都已经想开了,只是差那么一夜便雨过天晴,就像武月贞一样,知道安慰并不起任何作用。
皇甫云去东厢苑的时候,果然只有玉翘在陪着武月贞了。母子二人见面,只是相视一笑,不用多说一句话,一个便知道对方的心情,一个也知道对方的来意。
桃花山庄的密室里,此刻正是酒香肆意。
看着被红色烛光映照的墙壁上,那挂着的白衣花碧玉的画像,画像里的她笑靥如花,娇羞的模样又带着男子的刚毅,跟她的尸骨化为灰烬前的那一刻一模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皇甫青天、花碧倾和皇甫风三个人静静的坐在画像前,尽管皇甫风看不到,但三人同样都盯着花碧玉的画像,看了好久。
尔后皇甫青天倒满一杯酒放在画前:“我啊,不敢喝醉,我若喝醉,必然难受,又该要折腾月贞了。不过,玉儿,有碧倾和风儿会陪你喝个尽兴!”
“我和风儿已经打算在这彻夜陪伴姐姐,你若不回房,你妻子不是更担心的夜不能寐了!”花碧倾冷声道。
“我打算在这守夜,也是跟月贞商量过的,我知道你们两个心情也不好受,我们三个,是玉儿在这世上的最后的亲人,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儿子,如今都在这,她会很开心的!”皇甫青天笑道。
花碧倾仰头大口的喝下小半坛酒,染上了几分醉意:“姐姐,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虽然去了,可你的音容笑貌一直长存于世,你最爱的人始终挂念你,你的儿子如今名震江湖玉树临风,你的儿媳妇还是个大美人,比我们见过所有的美人都美!”说到这,花碧倾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可我呢?孑然一身,人老珠黄,也将要孤老终生!”
皇甫青天轻叹一声:“碧倾,我知道因为月贞,你始终无法把桃花山庄当成你自己的家。我也知道,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能逼迫你花碧倾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改变你花碧倾固执己见的想法,可是你在桃庄住了这么久,也算是跟月贞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该看得一清二楚了,我再多说也是无益,你呀,好自为之吧!”
花碧倾斜着头看了一眼皇甫青天,在那冷漠中多了几分懊恼,随后她笑着哼了一声:“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啊,有些人就能做到心里装着一个,眼睛也看着一个,爱也可以一分为二吗?她武月贞还不配跟姐姐平分你同等的爱吧!”
皇甫青天笑着摇了摇头:“爱不可以一分为二,但你若是成了亲,就知道,有些东西是可以转化成爱的!我对玉儿是年少时最纯粹最炽热最无暇最深情的爱,对月贞是心疼是不可缺少互相陪伴互相扶持可以一起偕老的爱,她当然配得上跟玉儿平分我同等的爱!就算是叶苏,我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情意,只是那爱的分量很小,小到我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就算我们之间没有雷儿的牵绊,她也毕竟是我的女人了,我也不会抛弃她。有的时候,责任也是一种爱,只是各不相同罢了!”
皇甫风自是想到了自己和江圣雪,也是成亲以后,在经历了众多生死之事,才转化成了爱,刻骨铭心的爱。
花碧倾冷笑一声:“武月贞的分量我已经见识过了,但我没想到,李叶苏也配跟她们相提并论!”
皇甫青天笑着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叶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平和娴静,善解人意,是雷儿的好母亲,也是孩子们的好二娘,她为何不配?”
花碧倾狠狠地白了皇甫青天一眼:“那我也从未见过你去她房里!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皇甫青天一时语塞,没想到花碧倾会这么想,他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
“倾姨娘,接受大娘吧,别让爹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了!”皇甫风说道。
“你们都别劝我了,什么时候我对姐夫的爱意消失,什么时候我对她的敌意也自然就消失了!”花碧倾得意的仰起头喝起了酒。
“你这话说的,倒叫我们不知该如何再说了!”皇甫青天凝眉道。
“不知如何再说,那就不必再说,今日在姐姐的画像前,我们三人,就不要提外人了,我不想让姐姐看到我们最后不欢而散!”
皇甫青天和皇甫风自是劝不动她,便也没再继续相劝。尔后皇甫青天也算是喝了几杯,皇甫风和花碧倾则是尽情痛饮。
他们在花碧玉的画像前守了一夜,也喝了一夜酒,每当红烛快要燃尽时,皇甫青天和花碧倾都会轮番换上新的红烛,给予这间密室、花碧玉的轮回之路、和三人空落晦暗的心间,填充一丝温暖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