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连忙跟瑄哥儿进得厅堂。
“都下去。”瑄哥儿吩咐道“茶也不用奉了反正你们每次的茶不是太热就是太凉总没有叫爷我满意的。”
丫鬟们轻声抱怨“还不是伯爷您太难伺候……”
生怕他再罚她们如今可没有公主在府上护着她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
厅堂里立时静的只剩下瑄哥儿同棠溪的呼吸声。
“伯爷您终于回来了……”棠溪上前两步日日忍着的泪如今终于忍不住一开口眼泪就决堤而出。
瑄哥儿皱眉看着她看着她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落在地毯上。
“莫哭。”瑄哥儿沉声说道“不吉利。”
棠溪一听立即抬手用袖子抹泪吸吸鼻子生生忍住。
“你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爷讲一遍。”瑄哥儿坐定望着棠溪道。
棠溪点点头闷声将事情的经过细说了一边。
厅堂里只有她带着鼻音轻轻浅浅的声音回荡着。
瑄哥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片刻不移。
棠溪说完厅堂里便安静了下来只听闻外头树枝上的鸟儿叫的欢畅却不闻厅堂里的说话声。
她缓缓抬起头来“伯爷?伯爷?”
瑄哥儿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目光不知怎的竟有些躲闪“呃你是怎么当值的那丫鬟那么不机灵怎的还叫在姐姐身边伺候?公主府是缺人么?”
“她平日里并不迟钝为人踏实又紧守本分且不多言多语。主子身边不正是需要这样忠心踏实的人么?”棠溪心中尽是委屈以为伯爷来了终于有个可以倾吐的人了却不想刚说上几句便又招致指责。
“只是不迟钝就够了么?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忠心乃是最基本的!忠心之外人也得机灵懂事儿!姐姐都……都不见了她却一无所知要她还有什么用?真不知道你的嬷嬷是怎么教的怎么就教出这么愚笨的你来?我看不是那丫鬟愚笨而是你笨!”瑄哥儿脸上微微涨红的说道。
棠溪本就委屈自责至极被瑄哥儿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委屈之情立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是我笨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怎么不死了算了?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就该一头撞死在公主门前……”
棠溪忽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捶地大哭起来。
瑄哥儿一愣“平日里你同我斗嘴不是厉害得很么?从不见你怕过我怎的今日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就……”
“这还叫没说什么?那伯爷还打算说什么?这么骂婢子还不够么?伯爷以为婢子心里就好受么?婢子就不会怪自己么?婢子恨不得……恨不得替公主被掳走……”棠溪红着一双眼瞪着瑄哥儿说道。
瑄哥儿来到她身边皱眉看着满脸眼泪鼻涕的她“丑死了快擦擦!”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
“丑死了伯爷还看?没得玷污了伯爷的眼!”棠溪别过脸也不接他的帕子。
瑄哥儿在她身边蹲身下来“好呀倒是说不得你了不就怪你两句么?许你自己怪自己就不许我怪你?”
棠溪瞪眼看他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歪理?
“起来别坐着了这么大人了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叫旁人看见以为我堂堂伯爷如何欺负你了呢!”瑄哥儿将帕子塞到她手里。
棠溪拿过帕子使劲儿的抹了抹脸又抹鼻涕“本就是伯爷欺负婢子!”
“我要走了。”瑄哥儿见她不起来忽然沉声说道。
棠溪看他一眼“走就走呗留着你在这儿也寻不到公主!伯爷赶紧去寻公主公主也不知落在何人的手中她还怀着身孕呐……”
说着她又要哭。
“不许哭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瑄哥儿说道。
棠溪连忙点头“是公主一定不会有事的婢子哭什么!等着伯爷救公主回来就是!”
“嗯我快则今晚慢则明日就会离京。”瑄哥儿说道。
棠溪微微一愣“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公主就被人藏在京城里头吧?”瑄哥儿白了她一眼。
棠溪张了张嘴却呆呆愣愣的没说出话来。
瑄哥儿摇了摇头“她必不在京城了所以我要出京去寻她。”
“那公主她她在哪儿?”棠溪惊慌之下不由自主的抓住瑄哥儿的衣袖。
她忽然靠近叫瑄哥儿一怔。
她的手抓在他衣袖上指尖甚至划过了他的手背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住。
“你……”瑄哥儿脸面发烫心跳微快“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知道了还叫寻找么?”
棠溪哦了一声连连点头“伯爷定然能找到公主定然能尽快将公主带回的!上天必会保守公主保守伯爷!”
“嗯那我”瑄哥儿看了看她鼻端都是她的气息耳畔是她紧张慌乱的呼吸“那我走了。”
棠溪这才松开了手“若是有什么消息能不能烦请伯爷也派人知会婢子一声?”
“你去表哥府上他会告诉你……”瑄哥儿说了一半却又摇头“罢了你哪儿也不要去我会派人来告知你。”
棠溪连连点头。
“等着我回来……”瑄哥儿忽然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
棠溪福身“等着伯爷将公主平平安安的送回。”
“我不是说这个!”瑄哥儿面上有些懊恼怒气。
棠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伯爷说什么?”
“罢了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丫头!”瑄哥儿跺了跺脚负气离开。
留下棠溪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如坠云里。
瑄哥儿当晚便带着养元丹带着圣上派给他的精干人马直奔西峡同韩家的商队汇合再一同上路。
韩家经历了丧子之痛后竟然没有闹出什么事端韩家的当家人很快便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另派了韩家子弟去接手药材的生意并要完成韩元镇为完成的使命。
这些物资本是属于韩家的。韩家为了向边疆送物资甚至在大周境内就搭上了自家嫡子的一条命。他们便是现下要拿回这些物资朝廷亦或是圣上也没有什么话说甚至补偿他们也是理当的。
可韩家人却将自家的生死得失置之度外仍旧以大局为重的情怀才是叫人感动佩服。
连圣上都写诗褒奖赞颂了韩家。
精神物质上圣上都极力给予韩家补偿。韩家一时也声名鹊起。不过是以嫡子的性命为代价这代价委实太惨重了些。
瑄哥儿上路早这些事情他都不曾知晓更不能参与到审问苏武苏业之事中。
虽略有些遗憾但也叫他心中略感轻松。
他在金殿之上说要不念旧情可他是人人怎能真的没有感情?面对苏武苏业算是自己半个老师的人之时他只怕自己还是会心软。
“我终于明白姐姐曾经说过的话了。”瑄哥儿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兀自说道。
追在他身边与他同行的梁悦耳朵尖听觉敏锐侧脸看他一眼“公主说过什么?”
“她说待虞震德落在我们手里的时候希望我不要逼着赵元甄杀他而要亲手杀了他。”瑄哥儿说道“她说这般逼迫赵元甄是在是有些不仁义。那个时候我还觉得是姐姐偏袒赵元甄为赵元甄说话。”
梁悦的眉头微微蹙起望着前路夹紧了马腹。
“就在梁四约你相见的时候姐姐说的这话。”瑄哥儿望向他说道“我想你一定明白姐姐这话。我那时候觉得梁四和虞震德不同你和赵元甄也不同。”
梁悦深吸一口气压低身子贴近马背没有接话。
瑄哥儿摇了摇头疾驰的马凛冽的风几乎要吹散他的发髻他的声音也被吹乱在风里“临到自己身上才明白并没有什么不同。对韩家人来说苏武苏业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对我来说……他们却曾是那么好的人……”
“驾——”梁悦猛甩马鞭。
他身下马嘶叫一声扬蹄蹿向前方。
瑄哥儿被吓了一跳“干什么你?”
梁悦却并不理会他只夹紧马腹跑的愈发快了起来将瑄哥儿与整队人马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瑄哥儿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向边境行进的一路上瑄哥儿每过一城池就要往当地的府衙去上一趟悄悄打听有没有姐姐的消息。
每每满怀希望而去却总要失望而归。
“没有消息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梁悦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瑄哥儿翻了他一眼“会不会安慰人?”
梁悦摊了摊手“那你想叫我怎么说?”
瑄哥儿摇头“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
柴素锦醒来的时候不多总觉得自己睡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了两餐之间的间隔越发的久。
她心下揣摩如此是不是已经快要出了大周境内了。
可马文昭从不给她自由她便是能下床活动也只能在客栈的房间之中。
在马车上就绝无可能连掀开帘子朝外看看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醒来似乎格外的久?
柴素锦微微皱了皱眉头凝神细听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屋外的说话声。
可那声音甚小距离也颇远她并不能听清。
若是能借以肩头灵芝云纹的力量必然能够听得虚实。
柴素锦浑身绵软无力简单的抬抬手臂的动作对她来说都颇有些作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上古仙草……”
灵芝乍现充满灵气的雾气随之弥散。
她深吸一口气立时收起灵芝仙草。浑身上下立时被一股暖意包裹着像是长久淤塞的河流瞬间被疏通她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舒畅之感。
她迅速抬起手臂按在左肩肩头上。
“告诉蜀君长明公主已经到了我楚国境内在我手上无虞。”是马文昭的声音。
“是。”有人应道。
“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马文昭轻笑一声“退下吧。”
看来说话已经到了尾声柴素锦立时收回手来将手垂放在身侧仰脸望着床帐好似仍旧混沌不清绵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