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拥着魔剑格温德斯曲着膝盖坐在街边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一个精灵少女用水果喂食高大的艾奎因灰树懒。她不时用手摸摸后者的毛茸茸的耳朵那是一种巨大而温驯的生物生着长长的爪子但却没什么攻击性它生有灰色鬃毛但从耳朵经过眼睛一直到吻部有一条细长的棕色带状毛发艾奎因精灵驯养这种生物作为驮兽两者相伴的时日少说也有上千年之久。
街边是高大的树屋弯曲的枝干从上面垂下四叶草的魔法灯将夜市映得一片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不远处市集上贩卖着各种精灵水果色泽鲜艳有些箱子从未见过。他看到商人与元素使将它们冰冻起来装箱送上船然后运往考林—伊休里安各地。
“夜色很美。”
魔剑格温德斯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便能与箱子交谈但其他人听不到其的声音那更像是一种幻觉——只有当箱子出神之时才能听到剑在与自己交谈。而每当他回过神来看向对方其又变回了那把冷冰冰的、护手上雕琢着银花的细剑一动不动。
不过并不是每句话箱子都会回应。少年坐在那里盯着港口发呆。
无奈魔剑格温德斯只得换一个话题:“精灵其实并不喜欢人类。”
它开始摆论据:“它们被迫和凡人联盟。但长生种不会和凡人共情当人类化作一堆枯骨精灵们却仍旧过着日复一日不变的生活。你看着蜉蝣朝生暮死只会觉得它们是一群可怜虫——”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箱子目不转睛地答道。
“它们比你寿命悠长得多!”
箱子觉得自己的剑有点怪。
不过他并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那是他的剑不是别人的剑。
魔剑格温德斯引诱道:“我其实知道一些精灵的剑术。”
但箱子不屑一顾。“精灵的剑术华而不实。”
“胡说八道”前者大怒:“你三脚猫的剑术怎么敢对别人评头论足?”
箱子反问:“你在急什么?”
魔剑格温德斯倒吸一口冷气。
它问道:“好吧奥述人的剑术呢?”
这箱子倒是有兴趣。
他向自己的剑看去但细剑马上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模样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岩鲨皮革的剑鞘十分厚实黯淡无光。箱子若有所思用指拇摩挲了一下上面长长的裂纹。
他这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过头去看到帕克正在桅杆上向这个方向使劲挥了挥手喊:“……那家伙叫你上船。”
那家伙就是方鸻。
帕帕拉尔人向来对他的船长缺乏尊重。
七海旅人号上——
“巴金斯先生”姬塔正趴在船舷上探出身子向下看去“团长让你先上来。”
水手长正悬挂在梯子上口中衔着几枚钉子用一把羊角锤把船板敲得乒乓作响。听了这话他抬起头来抓着梯子三下五除二爬上船舷一松口吐出铁钉顺手往一旁的工具箱里一丢才问道:
“船长大人他有什么事?”
“北风快起了艾德哥哥想召集大家开个会。”
“我明白了”巴金斯马上明白过来“我先收拾一下马上便到需要我帮忙通知一下别的人么?”
博物学者小姐点点头眼镜框从她细细的鼻梁上顺势一滑她赶忙用手托住说道:“……罗昊还有艾缇拉姐姐和大猫人他们谢丝塔小姐应当也在下面的舱室中在锅炉房劳烦巴金斯先生通知一下他们还有……”
她回过身去看向不远处的洛羽。
而后者正合上通讯页面银色的光辉迅速从少年黑沉沉的眸子里黯下去他沉默寡言地看了过来目光之中也有些消沉之意。
姬塔张了张口。
但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何尝不知道洛羽是在为家里的事而苦恼作为同一个团出身的选召者两人天然关系要亲近一些他私下里不止一次说起过这里的一切才是他想象中星门之后的世界。
姬塔完全可以理会那种情感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是旅行之中的点点滴滴……
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只对文字所记载的世界书本之中幽邃的知识充满了兴趣与向往而对那些打打杀杀人和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公会的争斗和算计一点也不感冒。
她所向往的正是星门之后世界独特的美那些藏于幽深而古老的大图书馆之中的书籍光怪陆离的见闻从每一行文字之间提炼出的喜悦与旅行之中、足迹之下所见证的壮阔的景色。
可家里对她的要求其实远比洛羽家人还要严格。她十分羡慕同龄人拥有的五光十色的童年而自己只有数不清的习题、训练然后加入青训营她怯懦但同时又是每一个人的骄傲。
她的确从未令每一道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失望过。
从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得到最好的搭档从场场大赛之中夺得优胜以全优的成绩从训练营之中结业顺利进入蔷薇十字军下属的分会并成为橡木骑士团唯一的博物学者。
最后成为古里尔的魔导书的所有者。
可是……
自己的本心是什么呢?
自己干那些事的初衷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要成为他人所期待的人成为更优秀的自己。她几乎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真正放松下来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看着方鸻的背影与羡慕着对方自由自在的心?
可她内心胆怯。
甚至不敢与其他人与艾缇拉与大猫人先生与她的团长大人提起这些。
姬塔拘着自己的魔导书那书的一面四角镶嵌着四色宝石铜框内装饰着少女的侧身像少女低垂着头睫毛细长手捧着光与以太的象征——那是卡拉图教导她的魔力与魔导士们魔法的源泉。
但她对于未来信心的源泉是什么?
学者小小姐自己也说不清楚。
巴金斯看了看两人不由哂然一笑。
他走过去拍了拍洛羽的肩“我年轻的时候那会儿还在坦斯尼尔一带当过工匠学徒我家里人对我的期许是进入工匠协会有个稳定的营生结婚生子我父亲我父亲的父亲的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日子过得平凡但却稳当。”
洛羽微微一怔下意识抬起头来。
姬塔也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她仰着头有些好奇地听着水手长讲起自己年轻时的故事来。
巴金斯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臂上的刺青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彩——水手长记起自己的青年时代不过他已经见过太多风雨水手总是要在风浪之中成长起来的去告别那些青春的烦恼与微苦在暴风雨之中变得坚毅起来。
再和青涩的过去作告别。
他用一种追忆的口气说道:“不过我从小就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我很喜欢港口上那来来往往的船人类的船矮人的船精灵的船那高大的船身流线型的外形高耸的桅杆数不清的帆。我从那时起就立志要上船去当一个水手也好船长也好总之我下定了决心。
家里人自然反对因为在云海上讨生活从来不是一个容易的行当空海中有海盗暴风雨还有魔兽许多人随着船队出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担心我的安危担心失去我这个儿子。”巴金斯摸了一下自己右眼眶里的玻璃义眼。
那个灰色的玻璃球里正折射着遥远的火光那里有一条疤痕与他脸上别处的皮肤相比颜色更淡“不过他们的反对没有用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在某一天夜里我偷偷上了船那之后不久便辗转加入了大小姐父亲的船队然后一直到现在……”
他回过头来“你们知道吗我从来没后悔过我也经历过生死失去过同伴但我从自己的人生中获得的最大的收获就是为成为了我自己。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妻子的丈夫我走过了我的人生并用那一切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人生的尽头我曾经努力过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我都坦然面对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你们呢想好怎么回答自己人生的提问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