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傻孩子我只是不太会说话。”一个干净透明的女孩声音响起在息辕背后像是露水滴落。
息辕一回头对上了小公主的眼睛。他愣了一下这时候忽然觉得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并非只是美丽无双也确实有些公主的宁静端庄。这么说的时候女孩儿还是安安静静的她看着息辕而后低头下去像是有些忧伤。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这些逆贼小染是你们害死的!”尖叫的声音打破了这边的平静。
吕归尘看过去是那个绿裙的女孩这次她十指张开凶狠地扑向了刚才没有哭的那个女人像是要把那个女人的眼睛也抠出来似的。其他人也不阻拦她任由她扑上去对那个女人拳打脚踢那个女人也不反抗只是蜷缩着身体任她一脚一脚地踢着。渐渐的又有两个女人冲上去了对着角落里的女人狠狠地踢打而后再是两个最后几乎所有人一起把那个女人围了起来她们像是恨极了这个人撕扯着她的衣裙狠狠地抓着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
吕归尘想到了那个女人漆黑的一双眼睛心里觉得那双眼睛是熟悉又温暖的虽然那个女人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瞬间。他心里不忍上前一步却又犹豫可看见那些疯一样的女人已经开始撕扯角落里那个女人的头吕归尘再也按捺不住。
“住手!”他和息辕几乎是同时暴喝起来。
吕归尘还慢了一步息辕直接冲上去三把两把把那些厮打的女人扯翻在地张开双臂拦在角落旁不让她们再扑上。他手中重剑在火把照耀下寒光慑人女人们被吓住了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畏缩着退回了墙边。她们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赤身**地暴露在这两个少年男子面前于是悄悄地拉着身上破碎的布片遮蔽身体。
“怎么回事?”息辕喝问霜夫人。
霜夫人整了整宫装的领口如她的名字面色霜雪般森严:“那个人不是我们楚卫国使团的人乃是一个逆贼的帮凶!”
“逆贼的帮凶?”息辕回头看着那些缩在角落里颤抖的女人。她的头垂下来遮蔽了面容她努力抱紧胸口可是衣服被撕扯成布条遮不住身体姣好的线条。
“这个女人!”霜夫人的怒气像是杀人的匕般她直指畏缩在墙角的女人“是逆贼的同党并非我们楚卫使团的成员。逆贼派她来佯为伺候公主起居实则监视我们!她的父亲就是背叛皇室投效嬴无翳的车骑都护叶正勋!”
息辕笑了起来:“那么既然她是逆贼的女儿霜夫人为什么没有在我们来之前就手刃这个贼女那岂不是为皇室立下一件功勋?”
霜夫人闻言愣住脸色涨红怒气勃然却不能作只是目光如刀像要从息辕的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吕归尘微微一想已经明白。那时这些女人趁着火攻时候的混乱逃到这里还不清楚哪一方将获胜只能惶恐地等待结果。这个逆贼的女儿那时候不能杀现在时局定了才想到要惩处。他不喜欢霜夫人那阴冷刻毒的神色上前几步和息辕并肩把那个女人拦在了自己身后。
“两位袒护逆贼还是效忠皇室的臣子么?”霜夫人看见息辕冷冷地看着她半点没有被她的威严震骇不禁勃然大怒。
“王法是王法军法是军法!”息辕冷冷地说道“如今殇阳关克复不久是联军管辖军营里就只有军法。这里的所有人我都要带回去交给叔叔霜夫人你的身份也还未证实就算是我们两个人的俘虏。先不说你楚卫国的威风不要拿来用在我们下唐国夫人刚刚获救就对我号施令不知道军中没有女人说话的地方么?”
霜夫人脸色惨白目光却也只能无力地垂下她是楚卫宫中地位然的命妇系出名门却在两个初出兵营的年轻人面前碰壁几十年的倨傲和威仪都无从施展。吕归尘和息辕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对于霜夫人的鄙夷两个人心里是一模一样的。吕归尘解下骑兵铠外的米色战衣搭在了背后那个女人的肩膀上。女人惊恐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吕归尘吕归尘再次看到她的眼睛确实是纯黑的和姬野的眼睛一样的少见。
“谢谢将军。”女人嘶哑地说她的眼角被抓破了像是流泪那样滑下一滴血来。
“你叫什么名字?”吕归尘问。
“离红叶离红。”
外面的仓库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落地声。吕归尘和息辕一愣同时按住了武器并肩而立。息辕下来之前命令德秋在上面严守没有命令绝不能放人下来。那么这时候来的便不是下唐的人。又是连续的落地声似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井壁上的入口跳了下来当落地的声音过了三十次息辕的脸色微微有些白。三十人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了。而在这个地方在地下数十尺来的如果是敌人他和吕归尘绝对不可能突破这么多人的包围。
“大概有五十多个人。”最后一声落定息辕低声道。
“都是披甲的人落地很沉还有甲片的声音。”吕归尘道。
火光从内库和外库之间唯一的入口里透了进来数十支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可是没有人出声那些人似乎极快地散开阵形而立对方看来训练有素而且军纪森严。一个人缓步踏入火光中他只是一个黑影看不清模样。军士们高举火把跟了进来。为的人似乎也惊叹于内库的空间如此巨大仰头看了一眼赞叹了一声:“好!殇阳关的设施果真不同寻常!”
“是费安……”息辕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
陈国主帅、陈**中独一无二的名将、也是陈国都城锦潭城的城守费安此时带领了五十余名横刀而立的精锐步卒列阵于他们面前。虽然隔着很远吕归尘和息辕还是忍不住想要退后。对方所列的队形完全地封锁了入口军士们以方盾遮挡在前方佩刀插在盾牌间的缝隙里。这是防御森严的阵形透着冷锐的敌意。
“想不到两个孩子来早了一步。”费安冷冷地说道。他缓步前进刀盾阵一步不落地跟随他的脚步。
息辕和吕归尘对了一下眼色。息辕闪电般退到小公主的身边重剑横在胸前用身体把她遮蔽起来。吕归尘缓缓地拔出影月反手握着踏前一步身体下沉。他紧紧地盯着费安刀锋指前轻轻地落在地面上。这是要突进的预备。
费安看了一眼他握刀的姿势有些吃惊停下了脚步。
“下唐息辕、青阳部吕归尘拜见费将军。”对峙了片刻息辕开口说道“请问费将军也是来迎接公主銮驾的么?”
费安冷笑:“果然是息衍帐下的少年有胆有为。既然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那便不要想着抵抗有些话不用我说。息衍这个面子我还是留给他。”
“是说费将军会代我国保护小舟公主么?”息辕问。他对于费安没有半点好感而诸国都在意这位公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他清楚当下的形势费安亮出了刀锋而他只能拖延时间。他心里急转想着外面守卫的德秋德秋手下可以调动的有一百五十人可是费安却能到达这里。那么德秋和他的人只怕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如今守在外面的应该是陈国的军士。
“你回报息衍。小舟公主由我国照顾我国会派遣最精干的人护送小舟公主去帝都剩下的不用下唐国来管了。”费安缓缓地说道。他并不担心这两个大孩子还不在他的眼里而他的人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公主此行不是去帝都而是去南淮!”息辕喝道。
“这些话是你一个小小的副将可以多嘴的么?”费安已经看出了息辕的军衔并不高。
吕归尘打量费安背后的刀盾武士们。这些人分明是训练有素百里选一的好手目光冷硬身形精悍。他们都是黑衣不配头盔额头上扎着墨绿色的带子。吕归尘对于冲破这样的阵形全无把握他看着那些武士的佩刀心里忽地恶寒。从盾牌缝隙里透出的一柄刀上有尚未凝固的血滴落。
“血!”他低声道。
息辕听见了立刻也看见了。他愣了一瞬忽地怒喝起来:“费将军我们在外面守卫的人现在在哪里?”
费安拉动嘴角极冷极淡地一笑。他挥挥手有一件东西被从盾牌后抛了出来在地上滚出很远。息辕看清楚了那张溅满了血的白皙面孔临死眼睛还瞪着。那是德秋的人头这个年轻的百夫长还未来得及升迁便已经死在了友军手里。
“费安!你简直是疯狗!”息辕咬着牙放声大吼“你杀我战友还敢在这里放肆!”
费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咆哮的才是疯狗。我敢不敢轮不到你这样的孩子来教训。我国志在必得的东西不会轻易放手。你下唐国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也敢挡我的路那是他自己拿人头送上刀锋我杀他跟他自刎没有区别。我看你是息衍的侄儿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闪开公主殿下交我带走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营去复命了。”
“我不可能答应!”息辕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费安冷笑:“你还有时间考虑拒绝得快会来不及后悔。”
“你敢杀我?”
“未必。这里泥土之下上不见天别人帮不了你如何决断看你自己。”费安按住腰间的佩剑他退后一步身体如硬弓般绷紧。
“我已经决断了!”息辕踏上一步随即压低了声音“你护住公主我居前。”
吕归尘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退而是比他还快地踏上一步影月的刀锋探出去点地。他此时距离费安尚远而这一刀如钉子般扎在刀盾阵前刀锋上一道流光掠过透着冷冽的杀机。息辕上前和吕归尘并肩拍了拍他的肩膀横着重剑封在胸前。
“你保护公主我居前。”吕归尘道此时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要告诉息辕他不愿意躲在后面。
息辕低头看着两方正中德秋的人头面孔微微**声音极低:“别管***公主了我只是要跟他没完!”
吕归尘扭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霜夫人整衣站了起来:“两位既然都是来救护公主的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我身在宫闱之内却也听说费将军是陈国的柱石而那位下唐军官闻讯赶来想必也是忠谨之士。我们都效忠皇室逆党嬴无翳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难道我们要为私下里的小事拔刀相向?”
她挺起了胸膛神色端庄而傲然目光一扫环顾众人想看看这些军人的反应。她看见费安的到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只有息辕一支来救驾即便息辕无礼她也得忍受而如今两方似乎互不相让她在中间便有了转圜的余地。她心里已经不能忍受这些粗鲁凶狠的军人了恨不得看见他们就此冲杀起来。一路上的屈辱此时在她胸膛里像是小刀般的搅着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官从小生活在锦绣飘香中军人们肮脏的手甚至不配碰一下她绣着水青色云霞的衣袖而从她被离军俘虏开始只能无条件的对着刀剑低头。此时已经不再有性命之忧这些被压住恨意全都跳了出来。
出乎她的预料无论是息辕还是费安都没有对她的话做任何反应。陈国名将和下唐少年隔着很远冷冷地对视目光像是可是擦出火星来。霜夫人怒气更甚大踏一步上前。
“滚开!这是我跟费将军之间的事。”息辕忽地转头“他杀了我们的战友跟霜夫人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么?”
霜夫人被这个年轻人杀机毕露的眼睛一看心里那股傲气和尊贵仿佛被人拦腰踢了一脚顿时折了。她一口气没接上来听见费安低低地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倒是有点意思两军阵前不想死的不要站得太近。”
“开始吧!”息辕低声道。
“最后问你一句想清楚了回答交出公主一切跟你无关。”费安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剑。
息辕完全没有迟疑:“别浪费时间我说过公主不公主现在跟我没关系!”
“倒不像你叔叔那样是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费安唇边缓缓地绽开了笑容他忽地挥手厉声大吼“前!”
刀盾武士们同声大吼大步突前。逼近吕归尘和息辕的时候他们举起盾牌遮挡侧滚挥刀数十柄长刀同时挥向了吕归尘和息辕的双腿地面上几乎没有任何落脚的空隙。这是陈国精锐的“刈草刀行阵”是轻骑的死敌受过严密训练的刀盾武士以极快的度滚进敌军骑兵的空隙中斩削马蹄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度否则瞬间就会被铁蹄踩死。而这些刀盾武士几乎无一不是死士因为每一次“刈草刀行阵”出现在战场上能活着归来的刀盾武士们不到半数只是敌人的轻骑却损失更为惨重。
息辕拔地跃起。他双脚狠狠地蹬在了一张方盾上举着盾牌的武士被他压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息辕已经双手握住剑柄全力刺向方盾的中央。这些方盾需要单手携带挥舞不像楚卫国山阵枪兵的铁铸巨盾那样坚固只是以韧实的干牛皮蒙在木板上制成防御劈砍已经足够却难以挡住锐器的正面刺击。盾下的武士嚎叫了一声息辕再次跃起。他挥剑把卡在箭上的盾牌掷了出去砸在另一名武士的方盾上震得他后退一步。而失去盾牌的那名武士已经被刺穿了大臂。
吕归尘看着几柄长刀的寒芒向着自己脚下汇聚却站立不动。他将影月绕身挥舞成圈准确地和那些长刀相撞。影月的锐利是那些精制长刀所无法比拟的瞬间就有三柄长刀刀头折断。在这个极短的间隙吕归尘一脚踩住身后偷袭的一刀避开了其余几柄刀的攻势。刀盾武士们一击失手再次挥刀。吕归尘却已经旋身而起在头顶挥舞长刀成圆刀盾武士们同时提盾护住了自己看见那一式的威武他们感觉到其中蕴藏着可怕的力量。长刀旋转的呼啸声忽地变化刀光化作一道直线斜斜地飞起一名刀盾武士愣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盾牌从中间被等分为两片。
费安吃了一惊。他并未真的想要杀了这两个人原意只是要给这两个不知进退的孩子以教训。息辕和吕归尘不是德秋他们的身份特殊。而现在以这两个年轻人暴露出来的武术来看他的属下绝无把握毫无损失地擒住他们。事实上他的一名属下已经受了重伤而吕归尘长刀一击明显是留有余地否则那名刀盾武士的手会被一起切断。
刀盾武士们第一阵没有得手同时后退团团地围住了吕归尘和息辕。数十面盾牌完全封锁了他们形成一个难于突破的圆。
“别浪费时间!来啊!”息辕向周围的刀手们招手。
“我来!”费安全无表情地踏上一步。
“你!?”息辕一扬眉。
“我来你们谁来试手?”费安缓缓地向着息辕招手这是武士之间切磋试手的礼节。他冷冷地看着息辕和吕归尘仿佛挑选猎物。
息辕刚想说话已经被吕归尘用肩膀抵在了一边。吕归尘踏上一步刀盾武士们在他和费安之间让出一个空隙。吕归尘长刀点地:“我愿意试试。”
“有趣。”费安似乎颇为欣赏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持剑的手下垂隐藏在白色的大氅中只有微微颤动的剑锋在大氅下露出一寸。吕归尘看着那段剑锋知道那是一柄薄而柔韧的剑是很难操纵的武器。费安面无表情缓步逼了上去。
“尘少主……”息辕想要上前却立刻有刀盾武士逼近他的背后。
“他若是会杀我也会杀你这时候争什么?”吕归尘低低地说。
他只能说出这些话他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呼吸被压住了费安缓慢的步伐中却包含了难以抗拒的压力。吕归尘猜想着费安会如此起第一次进攻可是完全没有头绪。费安的大氅遮掩了一切包括握剑的手势。吕归尘微微点头他左手四指压在刀背上缓缓推出随之身体下沉五尺长的影月在他双臂间最大限度地拉开仿佛一支绝长的箭以他的身体为弓。
“姬野?”息辕一震。
这已经不是刀术而是姬野所用的枪术至为锐利的进攻完全不必顾虑敌人采取何样的防御和攻击只求在瞬间击杀成功。吕归尘选择了豪赌般的战术只因为他面对费安没有可乘之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吕归尘身上看见他胸口微微起伏一次。
一次呼吸在这一次呼吸中弓已满劲箭已离弦。影月的刀锋一沉吕归尘人随刀而闪动一起射向了费安。影月仿佛振奋起来带着至为尖利的呼啸啸声惊得几名刀盾武士不由自主地小退一步似乎要防御什么。费安也在吕归尘呼吸的瞬间停止了前进吕归尘对于他的逼近回应以强大压力已经打乱了他的节奏。
节奏乱了便只有雷霆一击。
费安的剑像是跳跃的蛇一样从大氅里钻了出去柔韧的剑忽然拉得笔直。这剑术几乎完全依靠手腕的灵活他从剑鞘中拔剑的度竟比普通人直接出剑更快快得无与伦比剑化作的蛇向着两人中间的某一处截击。费安出剑的瞬间剑刺所向还是只是空气可吕归尘进得太快剑锋到的时候吕归尘也到了。
影月在此时又一次爆了度。吕归尘计算过距离他第一次踏步冲出刀锋即将到达的时候恰好可以获得第二次蹬地力的机会。虽然不如最直接的一段刺杀那样强硬但是这样二段刺杀更加灵活多变。
“好!”息辕大喝。
吕归尘和费安擦肩而过费安持剑而立。吕归尘双脚在地上踩出两道灰尘瞬间转身滑动着退后退出接近一丈才刹住。他半跪在地上刀锋挑起。
费安昂看着自己的剑剑锋上一点血迹缓缓地流下。
息辕这才注意到他的剑其实是一柄极为柔韧的刺剑是很罕见的一类剑为了隐藏自己的剑费安才等到最后一刻才出剑。这种剑术更像刺客而不是武士。吕归尘剧烈地喘息着按住了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被划伤了他自己也是在和费安擦身而过后才觉。他失去了战斗力姬野的枪术并不合他的体质他刺出那一刀心脏像是打鼓般剧震。他败在费安那柄剑上他原以为自己出刀的方向可以封锁一切进攻而他的影月比费安的剑长距离上有优势。可是费安的刺剑忽地弯曲绕过影月的封锁划伤了吕归尘的肩膀。凌厉的刀斩也在最后一刻失去了目标。
“下一个?”费安走近吕归尘剑点在他的后颈上转头看向息辕。
“下一个!”有人大声说。
费安身体一震已经辨别出了那个声音。他心里有些悔意他所带的人太少没有留人在外防御而战斗中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
费安脸色更加阴沉。他不愿暴露自己的剑也是因为东6武士最看不起刺客。北斗七星都是代表武士的星辰而只有一颗肉眼难以觉察的小星“辅”才代表刺客。刺客的身份和地位都远远比不上武士除了刺杀术极其可怕上阵作战他们远远不如学习马上武术的武士。而费安以大将的身份却使用类似刺客的武术难免要令程奎这种人鄙夷。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冷冷地笑了并不回头看向门边:“程奎将军你的战马冲锋起来就像是雷亟而下你来这里的脚步却真是轻得像猫。”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那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淳国风虎骑军的主帅程奎他按着马刀打着火把环视众人而是笔直地看向费安。
另外两层仓库间的土壁震动着出轰然巨响。众人的脸上都露出惊疑只有费安和程奎面无表情地对看着像是两柄刀抵着刀锋。轰响声还在继续灰尘弥漫泥土剥落终于有一柄乌黑的铁锤洞穿了土壁随后立刻被扩大为巨大的缺口。
从缺口看出去数十名风虎骑兵排作阵列他们都举着精致的骑兵弩前排下蹲后排站立只要一声号令就可以投出密集的箭矢。费安的脸微微**他的人数和程奎的人数差不多然而对方已经列好了弩阵他落在了下风。他以为程奎是个莽夫素来也不看重可是这一次程奎甚至没有给他准备应战的机会。
费安看着那些弩箭在火把下泛出的乌黑色铁光想起淳国风虎中引以为傲的淬毒技术。他微微点了点头再次把佩剑藏入了大氅中。
程奎扭动面孔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一步一步稳稳地上前。他令自己的人列出弩阵再令携带铁锤的力士砸开了墙壁如此费安甚至没有截击他于门口的机会。费安只有接受他的条件他绝不怀疑。此刻他不过要借这个机会挑战一下费安的骄傲。
“程将军没骑马带着步行的风虎跑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观战”费安笑笑“倒是我的荣幸。”
“不在马背上我们照样杀人费将军要试试看?”程奎丝毫不让。
“看来程将军并不准备跟我好好谈谈了。”
“都说陈国费安够聪明也够狠我国想要什么费将军也都清楚犯不着我这样粗人再多嘴解释。费将军在外面杀伤几十个人留下满地横尸冒这么大险下来抢人我程奎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下面不是个和睦的局面。也没指望费将军对我仁慈。”
“都来要公主”费安冷笑“倒是嬴无翳不要扔下这些女人就撤退了。”
“为的是什么大家自己心里都明白。我们是行军打仗的不是朝堂上那些吁吁叨叨的文人就不必费口舌了吧?”程奎大声道。
“没办法好说”费安道“这里算是有三家来迎驾谁也不愿意退让那大家分一分如何?”
“分?”程奎愣住了。
费安忽然动了。谁也不敢想象他一个领军大将竟然会亲自动手。他直冲向小公主息辕想要阻拦却被刀盾武士们困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费安一剑刺出直指小公主的额头。
剑锋在额头前忽地停住只需费安手腕一动小公主就变做了一堆尸骸。费安冷冷地一笑转头再去看程奎。霜夫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腿一软昏倒在地。
“一个公主那么多家想要那便分了她吧?”费安幽幽地说“谁要头?谁要手?”
“费安你这条疯狗!”程奎怒吼。可他心里一震想起费安曾经以尸毒灭杀五河城一城人的旧事费安是不择手段的人。
“程将军你现在弩阵动我军确实难以占到便宜。不过我剑下一动你或者可以射死我却难保我不会手一颤误伤了公主殿下。这样你所要的终是没有杀了我便又如何?”费安冷笑似乎笑得欢畅无比“你难道没有想过从别人口里夺食别人也许宁可毁了也不给你?”
“你敢动手伤到了公主你就算活着离开这里也难逃一死!”息辕大吼。
费安摇头呵呵地笑:“那你也要把同样的话说给程将军。公主若是死在这里程将军的军旅前途也就毁在了这里!”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程奎按着腰间的刀柄手上青筋毕露可是他不敢动。费安或者无赖或者丧心病狂可是说的都对。他的弩阵占不到优势如果逼到费安真的动手就把所有人都拖入了死局。他心里一动盯着那个呆呆的不敢说话的女孩儿看。他隐隐觉得费安知道的东西远比他多他知道小公主重要却还并不知道她有多么重要。
“呵呵也不是说就让程将军放我们带着小公主离开。”费安又笑“那样等于逼程将军不得不动手。不如我们对赌听天由命。”
“对赌?”程奎问。
“程将军令你的部下扔掉手弩我放开公主。我们两家人数相当就在这里抢一次谁抢赢了就得公主另外一家愿赌服输。”费安眯着眼睛眼中凶戾的光凝聚起来似乎荧荧亮。
刀盾武士们开始缓缓地移动立起盾牌防御弩阵。程奎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阻挡这个阵势成型可是他嘴唇紧绷久久地没有说话。陈国刀盾武士的阵形终于完成此时淳国的骑兵弩已经不能造成什么威胁了阵前的盾牌足以帮助刀盾武士们抵挡弩箭的攻击。
“程将军是识趣的人。”费安收回了剑。
程奎挥挥手风虎们扔下骑兵弩拔出了腰间的马刀。现在马刀是最便于格斗的武器了。
两方缓缓地逼近仓库中只闻战靴踩地的沙沙声。息辕上去扶起吕归尘快地向着墙壁退去。
“白毅说这一战后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还难说现在看来他真是个聪明人。”费安笑着说。
息辕听见背后忽地爆出一阵狂吼风虎们和刀盾武士们对冲而去挥舞战刀。上百人杀成一团鲜血四处飞溅仓库中充斥着咆哮和哀嚎一再地有人倒下活人践踏着死人的尸体。陈军配有盾牌本应占据步战的优势可是精锐的风虎们以双手握刀砍杀砍中目标造成的伤害过了刀盾武士们的单手刀风虎们强健的体魄使得这样战士轻伤下更加凶狠。
吕归尘的呼吸平复下来他望向周围寻找更好的藏身地点。他看见那个小公主惊惧地靠墙坐着看着这血腥的战场脸上默默地流下眼泪来。他心里动了动想要悄悄移动过去却被息辕拉住了。吕归尘明白息辕的意思此时他接近那个小公主只能令死战中的两方警觉或者一同扑杀过来。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不过靠着这面墙壁防御什么也做不到。
吕归尘只能看着那个小公主流泪忽然想到苏玛还有那个弦月如钩的夜晚。他的心里抽搐着隐隐作痛。他放声大喊:“蒙上她的脸!”
公主随侍的使女中那个绿裙的女孩忽然反应过来扯下自己一片裙幅上去蒙在了小公主的脸上。她刚刚做完这一切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怀里滚热的液体洒了她满脸。随即她看清那是一只刚刚被砍下的小臂手指似乎还在微微地抽搐。她呆了一会儿忽然出一声惊恐之极的嚎叫。然后她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其他使女也从极度的恐惧中醒悟过来逃跑的念头压过了理智和羞耻她们顾不得衣不蔽体也不管刀光剑影了疯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不要跑!”息辕吃了一惊跳起来放声大喊。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这些女人此时谁都不相信只是不顾一切地逃逃逃。她们的意识中只有离开门口的距离。
绿裙的使女没有逃出多远她踩在一具尸体上失足跌到。费安和程奎已经对上马刀和佩剑大开大阖地撞击。费安那一手诡秘的刺剑已经被程奎看见了一次便难以再有偷袭的效果双方只能正面拼杀刀剑的刃口俱是累累伤痕。费安反手握剑隔开了程奎的一次跃步劈斩眼角的余光瞥见绿裙的使女趴在自己的脚下不敢抬头像是寒风中的羊羔那样颤抖。她的上衣被撕破了露出光洁的后背来柔软而白皙上面几点血迹红得娇艳。
程奎跳后一步握刀戒备。费安看了那个使女一眼冷冷地一笑挥剑刺下。剑锋从背脊刺入胸口透出费安拔出剑来鲜血如暗红色的雾气一样激射出来。
“这个我杀了就算是分给我的。程将军你可以选一个。”费安阴阴地看着自己剑上流动的热血。
“费安你想跟我玩什么?”程奎双眼血红。他杀得血涌上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已经全无顾忌。
费安忽地提起那个使女的尸体扔向程奎。程奎吃了一惊动作稍慢了一下只能全力挥刀一劈。使女细弱的身体被一刀拦腰斩开浓郁的血腥在空中溅开费安的佩剑已经跟着刺向程奎的眉心。程奎的马刀已经收不回来只能后仰避过了致命的一击。费安的剑跟着下劈斩中了程奎的胸铠。费安的佩剑细软凭着风虎冠绝东6的轻钢铠程奎避过了裂胸的危机。他在地下侧滚避开了费安的进一步追击低头一看胸口的战衣裂开露出了锻钢甲的鳞片。
“上得战场就不容畏畏尾。程将军拿出你风虎的杀气来看看!”费安的笑容冷漠而狰狞。
程奎翕张着嘴大口的喘息。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马刀然后死死盯着仗剑缓步逼近的费安。他大喝了一声猛地挥刀一劈!
这一刀却不是劈向费安而是将一名从他身边跑过的使女自胸口正中砍倒。那名使女的尸体倒在程奎的脚下压住了他的战靴程奎想也不想的踢开。他吼叫着提刀扑向费安跃起一记重劈带着全身的重量。费安横剑封挡却被那一刀击得后退佩剑从靠近剑柄处被震弯。这种精钢多次锤炼去炭而得的薄剑极为柔韧即使弯曲成圆也可以弹直却在这一击的巨力之下完全废了。
费安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似乎是赞赏地点了点头。他把剑抛向程奎挡了一瞬弯腰拾起了地下的一柄战刀。程奎再次扑上两柄武器在格挡中溅着亮丽的火花出刺耳的声音仿佛金属垂死的嚎叫。
“那一个算我的!”程奎咆哮着挥刀“费安你要跟我玩杀到只有一个人站着的游戏?”
“也许没人能站着!战场上不都是这样?程将军要我说你还太嫩了么?你这样的蠢货难怪一辈子都是跟在华烨马**后的一个小厮!”费安的呼喝中带着令人胆寒的笑声。
仓库里的战斗变做了屠杀。吕归尘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女人们的血溅起在空中她们没能穿过那片绞杀着的刀丛。风虎和刀盾武士们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暴躁得像是野兽顺手一刀砍翻了要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女人而后再次扑向对手。吕归尘看着一名风虎随手平挥战刀一个奔跑的女人便成了两截她的身体还在跑着血泉涌起而美丽的头已经落在地上。
“姆妈……”他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那是压在喉咙深处的呻吟。
他使劲按着自己的头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跳出来。他又一次回到了夜空下的铁线河边那个年轻的女人用毡子裹着他抱着他奔逃。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孩子眼睛从毡子的缝隙里看出去看见远处他叔叔的军队打着火把战马的蹄声震天动地。他们不顾一切地逃逃逃背后是吞噬一切的一条火蛇。
他们最终被追上了被吞噬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一种绝大的愤怒忽然占据了他的心吕归尘猛地直起身!息辕看见他的朋友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吕归尘眼瞳中森然的杀气像是可以化为实质般浓郁面孔微微地抽搐。他按着影月的刀柄大口地呼吸着胸膛起伏。
“尘少主!”息辕拉住他的胳膊“冲进去等同于送死!”
“可是怎么办?”吕归尘呆呆地看着息辕“可是怎么办?他们在杀人……”
息辕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双手用力按着朋友的双肩。
细微的哭声传来吕归尘身体微微一震。他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是那个蒙着一片裙幅的小公主。她呆呆地站着一身白衣肩头耸动着哭泣。她身边已经一个人不剩距离她十几步的地方就是一群疯砍杀的战士。吕归尘愣了一下那股汹涌的怒气忽地消退了很多他茫然的觉得熟悉在那个血腥的夜晚也曾有个白衣的男孩木然地站着看着那些野兽般的战士扑在诃伦帖的身上。
吕归尘已经记不太清那个夜晚自己在想什么了他不敢回想。大概是有种世界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愤怒吧也许有一柄战刀在手他也会扑上去把那些战士全部杀光。
“全部杀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是的是这样!”
如今他已经握着刀了可是不能保护那个名叫诃伦帖的女人。
“她已经死了”还是那个声音在他心里说话“是的已经死了!”
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他一瞬间他几乎握不住刀。小公主低低地哭泣。战场里还存活的人咆哮砍杀。
“我过去把她抱出来!”吕归尘忽地说“你接应我!”
息辕沉默了片刻看向仓库的门和那个被砸出来的洞口点了点头:“好也许有一线机会。但是要快!”
吕归尘深吸一口气紧握刀柄。息辕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开始选择位置。他目测觉得从小公主的位置到仓库的门口有大约二十丈。以他和吕归尘一次力就可以冲到那里。但是无疑会有人醒悟过来追击而来应该在中途截击一次。再然后他看见了地上的骑兵弩。他的心里掠过了一丝振奋。那些精致的弩弓上还扣着箭矢只要冲到那里他大可以连续地射不必装填。这样争取来的时间也许足够吕归尘带着小公主爬出去。爬出这里就一切都好了这个封闭的所在像是把所有人都压得冲动甚至疯狂。
“要快!”息辕低声道。
“好!”吕归尘蹬地力箭一样射出。
息辕狂奔着向那堆弩弓而去。
吕归尘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来到了小公主的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他把憋在肺里那口气吐了出来拍了拍那个小女孩:“别怕。”
他再次深吸气回头寻找息辕的位置。这时他看见了呼啸而来的马刀一名厮杀中的风虎觉了他的动静追击过来。吕归尘不假思索反手插刀于地。他的力量已经不足可影月毕竟是难当的利器他把刃口对准了来袭的风虎四尺长的刀锋闪亮。如果风虎不刹住硬撞上来静止的刀刃一样可以切断他的武器和身体。
那名风虎真的撞上了影月的刀刃不是以马刀却是以身体。他完全没有停步一头对着刀刃扑倒被刀刃切入了面门。吕归尘惊疑中看见随后扑近的陈国刀盾武士从服饰看那是一名军衔颇高的陈国校尉他跟随在风虎的背后一刀砍在风虎的背心上要了风虎的命。
陈国校尉在吕归尘来不及拔刀的间隙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肩膀上把吕归尘踢得滚出几步。同时他把小公主狠狠一把抓在怀里。他毫不停顿踏上一步挥刀对着吕归尘头顶劈下。
吕归尘已经无从闪避。此时一个人影从侧面狠狠地撞了出来撞在了校尉腰间把他撞退了一步。那人以手指用力戳在校尉的脖子里她尖细的指尖被用作武器戳得校尉几乎窒息。可陈国校尉军服有钢环织造的护颈绝非手指可以洞穿。那人的手指上鲜血淋漓却不知道疼痛般不肯收手。
吕归尘看清了是那个名叫叶离红的女人使女们四散奔逃的时候只有她蜷缩在角落里没有动弹。
校尉低吼了一声膝盖一抬狠狠地撞在叶离红的小腹里把她撞了出去。他上前一步挥刀这次是对准了女人。吕归尘已经无力扑上去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刀落下。他诧异地看见那个女人面对着刀锋并无恐惧的表情她是如此的安静黑瞳里映着刀光闪亮。那种神色说不清是倔犟不屈或者对死亡的等候只看得人心里一冷。
箭啸声从他身后而来。校尉惊得回头看见了一道银灰色的光线。
那道光来得如此之快亮得像是可以刺瞎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校尉呆在原地那道光准确地击中了他的战刀而后弹开。落在地下的是一枚银灰色的羽箭校尉仿佛被一盆凉水浇醒了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刀。那枚箭在刀上留下了一个龟裂的创痕而他的刀不受控制地轰鸣起来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了。创痕飞地扩大裂缝像是快生长那样在刀身上蔓延而后忽然有“砰”的一声精钢制造的战刀崩裂成一队碎片!
“程将军费将军现在我们还是盟军两位可以住手了吧?”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息衍?”程奎大惊。
战场中的所有人都停手跳开。
费安脸色一变转向入口处看见两支火把照耀下白毅和息衍先后踏入了里间的仓库。白毅脸上冷冷的像是覆盖严霜环视周围最后直直地看着被校尉死死抱着的小公主息衍默默地看着地上的数十尸骨幽幽地长叹一声。
“就算是山贼火并也不该这样过了。”息衍低声道。
他微微摇着头缓步而前。双方人马惊惧地为他闪开了一条道路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尽管没有任何随从息衍却是东6绝无仅有的步战名家而他的背后白毅就静静地站在门口他走进来之后就没有怎么动过始终低着头看着面前三尺的土地一手提着银灰色的角弓一手拈着箭壶中银灰色的箭羽。
而那一箭之威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见的。
息衍走到那名怀抱小公主的校尉面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校尉惊恐不安小步地回退。
费安瞳孔猛地收缩息衍已经拔剑!
在场的人多数没有看过息衍拔剑。似乎只是肩膀微微一震古剑静岳已经带着一泓寒水般的光滑向了校尉。没有人能想象这样的剑术动在极近的距离上快得不可思议却连一点声音都不出。校尉回刀封挡。一声低鸣他竖起的刀和静岳刃口相割。一瞬间校尉有些惊喜他挡住了东6第一步战名家的剑而他手中的武器是一柄厚背阔身的重刀刀背极其的韧实息衍的武器即便再精良也不过是一柄佩剑。武器脆薄的刃口相割剑便不如重刀那么有利极有可能崩口。校尉急忙大吼一声单手握刀全力推了出去想把息衍推回去。
事情却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下息衍的佩剑毫不费力地割开了校尉手里的重刀那柄以纹钢铸造的刀如同纸质的。息衍剑一划不过裁纸般的轻快。
息衍的剑一顿划向校尉的面门。
校尉惊恐地把公主和短刀都抛向了天空双手紧紧地护住面门。他在这柄剑下甚至连反击和闪避的自信都没有。息衍的剑不停在空中连续急闪。小公主轻盈地落进了息衍的怀里刀的碎片纷纷落地。谁也看不清息衍在空中划了多少次落地的碎片最大的不过手掌长短。
息衍的剑已经回到了剑鞘里。他空出的手拉开了那名陈国校尉护住面门的手清脆响亮的把一串耳光抛了过去。校尉傻子一样被他扇得左右摆头根本不能闪避。等息衍停手他的脑袋已经肿得像是一只红亮的猪头。
息衍看也不看他在战衣上擦了擦手:“有些人的耳光我不便打便只能打你。小舟公主是我下唐国的贵宾是你能碰的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下喘息的吕归尘:“便也只有青阳世子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才是迎候公主的合适人选。为白大将军把箭带上白大将军的箭值钱丢了便不好再配。”
吕归尘看见息衍对他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知道是赞赏和鼓励。他用力点头拾起那枚银灰色的箭拔了影月站了起来立在息衍的背后。
“叶正舒大人的女儿吧?”息衍看了叶离红一眼“刚才的我们已经看见叶大人虽然侍奉嬴无翳不过有女如此忠勇不离不弃侍奉公主危难时候还救了我的学生。可见世上的敌我多么难断啊。叶小姐跟我们同行吧。”
吕归尘上前扶起了叶离红只觉得她的身体很凉微微地哆嗦着。叶离红低头行礼她依然抱着吕归尘那间米色的战衣遮住了裸露的胸膛。
“公主殿下下唐国息衍救驾来迟了。”息衍拍了拍怀里的女孩儿并不解开她头上的裙幅。
小公主并不说话身体轻轻地颤抖想必还在无声地抽泣。
“这些人不好不顾迎接公主的车驾只知道打打杀杀我们不用理他们。”息衍环顾众人微微笑笑像是哄孩子般“来既然没有车驾就请公主坐在臣下的肩膀上臣下为公主安步当车。”
他举起公主让她坐在自己宽阔的肩甲上缓步向外走去。他所到之处所有人为之避让。息衍冷冷地顾盼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笑古剑静岳的剑鞘打在他的腿甲上沉闷的一声声令人惊恐不定。
路过那堆弩弓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双手各持一张骑兵弩的息辕。息辕跪在满地的弩弓里也在大口地喘息。
“人家的东西扔了吧。”息衍淡淡地说道。
息辕站起来向着叔叔行军礼。他却没有立刻跟上而且在角落里拾起了德秋的头颅。他解下自己的战衣裹起了那颗头颅抱在怀里。息衍看着他做这一切微微点头。
“本来也许是当将军的人材……”息辕低声道。
“很多人本来都可以当将军……”息衍说到这里低低叹了口气。
白毅面无表情地退后始终面对费安一行人缓缓地向外撤退。
“息衍这算什么?”费安忽然道。
“费将军你是不是连我和白将军都想杀呢?”息衍也不回头冷冷地笑笑“可是杀死我和白毅只怕不好收场吧?你是不择手段的人凡事无不用其极但是从我到这里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施展的。事到如此何不认命了?有力气回去跟那个要你来争夺公主的人说说让他不要太心急。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国家大事不会只系于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如果连这个都不懂趁早还是回乡种田算了。”
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息衍第一个从井口钻出迎面便是一袭白色战衣的晋北名将古月衣。井口周围数百匹白色的战马围绕出云骑军的骑射手们张弓搭箭从四面八方指向井口只要古月衣一声令下任何人都难逃被攒射成刺猬的下场。
息衍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上前和古月衣见礼。古月衣反而显得有些拘束挥手令骑射手们撤去弓箭。随后上来的是白毅、吕归尘、叶离红和背着小公主的息辕。息衍环顾四周出云骑军脚边堆积着上百具黑衣的尸体都是被杀的下唐军鲜血在地下泼出张扬的痕迹。
“古将军也是来迎小舟公主的驾吧?”息衍看着古月衣的眼睛问得很直接。
“不敢隐瞒月衣确实是为了公主而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临行之前国主吩咐说小舟公主……”古月衣说到这里略略瞥了一眼白毅的神色“小舟公主身份非常若是为人利用只怕对我国有所不利。所以如果应该先迎候公主到我国营中保护伺机护送至帝都。”
他说到这里摇头自嘲般笑笑:“不过这也是借口吧是为了我国自己的利益。两位将军见笑了。”
白毅面无表情:“息将军有一百五十人都死了费安带了三百人来程奎也带了三百人如今还在下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古将军所部不下五百人占尽兵力和地利的优势古将军有什么打算么?”
古月衣微微叹息:“我知道我这番举动已经令白将军鄙夷了。可惜我是臣子出仕于晋北必须服从君命。不过主上临行前曾说若是为此需和白将军息将军对敌则切不可为之。他说多年前在秋叶山城曾和两位将军并肩作战心下怀念。”
息衍笑了笑:“晋侯雷千叶真是北方的一只白虎气度令人心折。代我谢谢他当年所赠的瓷器这么些年来都没能当面道谢。”
“好说还有什么月衣可以为两位将军效劳的么?”
“如果能请古将军在这里驻守一刻等我安排人手过来为这些死者收拾尸骨就很感恩德了。”息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领息将军令。”古月衣一按佩刀刀柄沉声回答。
白毅和息衍各自上马吕归尘引着叶离红息辕抱着小公主出云骑军让开通道让他们离开。走了几步忽然有轻微却凄厉的叫喊从井下传了出来在井中回荡不休总也不断绝。吕归尘想到下面依旧拔刀相向的几十名军士和那些衣衫褴褛的女人心里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心里不忍缓了一步。
息衍却拉了他一把:“尘少主不要回头。这时候有些事也不是我们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