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那手中高举的买单仿佛贵重如万金一般高高捧在头顶之上但如今就好似风中飘零的柳絮那般的脆弱轻薄。
一日之内可谓是天差地别。
看着老者一头白发逢人作揖鞠躬的样子交引所都盐院里的人都是倍感心酸。
蔡京看着这一幕返回了蔡襄府上他虽觉得这老者甚是可怜但对章越之评价却没有半分降低。在他心底对方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
正好他的弟弟蔡卞亦从外王安石那从学返回家中。
兄弟二人相见了蔡卞问道:“兄长又去都盐所了?”
蔡京一脸疲倦地道:“是啊。”
蔡卞见兄长累了当即给蔡京宽衣。蔡京见蔡卞的神情立即猜到几分问道:“你有什么言语不妨直说!”
蔡卞笑了笑道:“没什么近来在老师那边学之甚多听到老师提及陕西转运使薛漕帅评价尤高。兄长以为薛漕帅如何?”
蔡京知道薛向正是王安石一手保起来的。
在嘉祐五年时欧阳修为翰林学士时兼了群牧使之职。
欧阳修有意将马政进行改革权力收归中枢此意见与时任陕西转运副使薛向意见相左。
于是王安石联合了数名相度牧马所的官员联名写了一封《举薛向扎子》。
在此疏里王安石公然与欧阳修唱反调明确地支持了薛向。他对薛向在陕西以盐钞换马之举大为赞赏认为欧阳修不应该干涉薛向在西北作为还主张不仅陕西连河北的马政也要归薛向管理。
正是因王安石的力挺薛向这才坐上了陕西转运使的位置。
蔡京道:“薛漕帅自是了得不过他掌盐钞之后却是滥发虚钞以至于朝廷盐钞一贬再贬此实是令人多有抱憾。”
蔡卞道:“可是如今不又涨至二十多贯了么?”
蔡京道:“正是如此这二十多贯乃是之前恩赏之故加之京中交引商人炒买炒卖所至以至于京中盐价飞涨而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百姓遭罪。但多亏章学士之力今日已是降至十三贯了。”
“降至十三贯了就今天一日之内?”蔡卞不可置信地道。
蔡京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故而在我看来章学士方是真正的经天纬地之才跟他在身旁数日更胜过我读了十年书此生真有许多虚活之敢。”
蔡卞则对章越颇为微词因为在他拜下王安石门下时所听到的却不是如此。王安石对章越办这交引所颇为不理解之处他对章越也没有很高的评价。
不过蔡卞知道兄长对章越十分崇拜没有道出他对章越的看法。
他是主动询问看看章越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兄长佩服到这个地步。
蔡京当即与蔡卞说了交引所的运转之法兴致一起还说了剩余价值之论以及那神秘莫测的蜡烛图。
蔡卞听了后已有七分信问道:“看来这章学士真有这般了得。剩余价值之论确实我在老师那边闻所未闻的故而这蜡烛图倒是太虚了。”
“不过这交引所倒真合老师所言将天下财富开阖散敛之权都收归中央让朝廷与似巴蜀寡妇清一般的奸回人家争利此为国家之大利。”
蔡京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其实依我看嘛这薛漕帅固是良才却远不如章学士多矣。”
这时候一名下人入内对蔡京道:“老爷有请让你速速去一趟。”
蔡京知道蔡襄必是得知了今日盐钞暴跌之事故而找自己去询问于是应了一声便走了。而蔡卞将蔡京方才所说的话在肚子里咀嚼了一遍他决定第二日去拜见王安石时询问一番。
次日交引所再度开市。
若说昨日这里还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如今则是一片萧条。
但见场外之人神情寡淡场内之人则如霜打了一般。而在两厢的空位上那些五十席以上大户座位比起昨日已是空了一半。
蔡京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忽然想道昨日弟弟蔡卞所言王安石之志是‘将天下财富开阖散敛之权都收归中央让朝廷与似巴蜀寡妇清一般的奸回人家争利’。
那么为何在交引所里却是这些大户先走了反而是普通百姓留下受罪呢?
蔡京走后但见沈陈沈言叔侄二人缓缓来至交椅上坐下。
二人方坐下一旁的侍者便上前道:“两位员外这里是五十席以上的买家方可坐此的。若二位有意坐此还请至一旁交纳保证金!”
沈言微微笑了笑沈陈则起身道:“你去问问整个汴京城有不知道沈家金银彩帛交引铺的人么?我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还需交纳保证金么?”
这名侍者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当即从一旁退下片刻后给二人送上了茶汤。
叔侄二人闲定地喝着茶汤与一旁焦急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看向眼前的水牌上面赫然写着‘十三贯’三个字这是昨日的收盘价。
沈陈道:“果真如叔叔所料这盐钞是跌下来了还一日跌得这么多幸亏那日听了叔父的话第一日就将所有的盐钞都抛掉了叔父真不愧久经沙场么一眼看穿了此中玄机。”
沈言淡淡地笑道:“我说了这朝廷有高人仅看这交引所这等经营之手法那是何等天纵之才方想的办法。”
沈陈道:“叔叔说的是不过我们当时抛得太早若是能等到二十五贯再抛就好了。不过今日我看倒是能买些便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