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走后章越看着这厚厚一叠心道终于有事做了。
郭林道:“你将此写好了他人再如何也挑不出错来。我看看若是你写不完我也替你写些。”
“那如何省得师兄你写一页三钱半我一页才一钱。”
郭林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写慢些无妨最要紧是不许有错字漏字否则一日就白写了。”
章越道:“果真师兄对我最好了不过若是一页错漏一字扣一钱那么一页我就白抄了。若是错两字我岂非要倒找钱给他们。”
郭林闻言拍腿笑了笑起来道:“师弟你这时还会说笑。你这性子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章越微微一笑当即往磨好的墨里倒水调匀墨色后当即提笔抄起书来。
郭林站在章越身后看了一会他有些担心章越的字仍是不合意或是求快而有所潦草。郭林但见章越一笔一划勾画清楚写得是正正规规的楷书且还有些许的古雅之意。
郭林不由问道:“师弟近来临得是《宣示表》?”
章越一听很高兴郭林能看得出来说明自己的字经过昨夜一番苦练虽说没有得意但也有几分得起形了。
“师兄果真好眼力啊你看看可还行吗?”
郭林道:“有些许长进吧看来平日我让你抄经终于见成效了。照着如此写功夫下久了笔力自到筋骨自成。”
“好的。”
于是章越继续抄起书来如郭林所言抄书也是练字嘛。
宋朝是一个文化登峰造极的时代士大夫们沉醉于文墨之道而忽略了武功。宋朝皇帝也是如此几代皇帝都是书法大家。故而从上至下形成对书法一等追求写一笔好字是算是人的另一张脸面吧。
趁着抄书的机会练字还有免费的笔墨用尽管只有一钱但何乐不为。
想到这里章越不由心平气和继续将抄书当作一项技艺来锻炼。
章越与郭林二人抄的不同郭林抄得是赋策应该是由学堂上的学子所作现在仍有唐时行卷的习气。学生平日的得意之作都要抄录下来由本人或亲朋师长请高官过目代为延誉。
比如政坛上的大伯乐欧阳修提携了王安石苏轼苏家三夫子。
王安石就是曾巩推荐给欧阳修的王安石与曾巩是同乡曾巩之妹嫁给王安石的兄长王安国。而曾巩又是欧阳修最得意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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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巩向欧阳修推荐时言‘巩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已得科名然居今知王安石者上少也。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
以王安石性子若没有欧阳修的提携曾巩的举荐会艰难许多。
郭林字写得好故而族学里学生行卷邀名用的。
而章越字写得差抄录的都是些已经及第过读书人的文章然后给每个学生都抄录一份如此。因为字丑所以不能外扬只能内部消化。
章越所抄的是赋。
进士考试中有诗赋策论等体裁但分量最重的是诗赋赋又在诗之上。
一篇赋的好坏决定考生去留其余则定上下。这篇赋都非名家所作而每篇要抄录三十六份也就说族学里一共有三十六名学生。
章越算了算大约是一页多些不知是按一页算还是一页半算。
章越认真写来这才抄了两篇。
这时候职事已端着一案到来:“不可在书室吃饭要吃去室外。”
“可有桌案?”郭林问道。
“没有。”职事这小老头甩下这句话即走了。
这是要他们蹲着吃。
章越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小时候饭厅没有电视为此端着饭跑到客厅吃饭也是经常。
但他见到郭林有些愤怒。他虽是家贫但自小也是承诗书之教的。吃饭必用桌案且必须‘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
眼见摆在地上的饭食郭林不由犯难。
章越想了想道:“师兄我们初来乍到应并非书院薄待你我之处。坤卦上不是有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你我刚到族学他们最多不搭理彼此又无利害冲突非逐我等之意。”
郭林点点头道:“说的对。我们一并找职事商量。”
当即郭林走到职事那拱手言道:“食无案不成礼。我们虽来佣书但也是读书人请以读书人之礼待之。”
职事不满道:“又来生事?吃饭就吃饭哪有那么多名堂这急切之间又去哪里给你们找食案?”
郭林欲再言章越出面道:“我方才路过射圃旁有一方亭还请职事允我们去此食用午食。”
“随你们。”
“多谢职事。”
郭林章越二人当即端着食案走到亭中。饭是稻米饭压得很实汤是盐豉汤。饭和汤都是双份还有一碟咸菜由章越和郭林共食。
在学究家里顿顿吃稀这里好歹能吃一顿干的。
章越已是端起饭来飞快地扒了两大口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饭粒充斥着嘴巴的感觉。这稻米饭是炊制的既带着木桶香味咀嚼在嘴里又是格外的松软香甜。
这是真木桶饭不是快餐店里铁盆外裹着个木桶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