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上的雪很白白了很多很多年。
前年看是这样去年看也是这样今天看还是这样就像时光停滞在了这一刻从未有过变化。
只是当夕照落在白雪上的时候变化就渐渐地发生了有了一个从银白向金黄转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变化的过程却坚定无比直到被黑暗吞没。
有时候骄傲的天鹅会从天山上飞过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乃至消失就像是直接去了神的国度。
金凋就不一样了它一般不会飞跃天山而是更喜欢在悬崖峭壁间随着气流飞腾只有在寻找到猎物的那一刹那才会收缩翅膀从高空掠下。
斑头雁一般是金凋下落的主要原因因为它们过于执着队形队尾的斑头雁被金凋捏死了斑头雁的队形依旧不乱只是一声声带着长长尾音的哀鸣声让人心碎。
悲伤的过程不会延续太长时间剩余的斑头雁还是会在领头大雁的带领下一会排成一个一字一会排成一个“人”字顽固地从最后一道高岭上越过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喜的唳叫声尾音短促愉快之意弥漫天山。
草蜢湖就在它们的翅膀底下也是它们此行的终点。
云初戴着一顶旱獭皮帽子站在草蜢湖边上眼看着斑头雁如约而至即便是冷静如他也忍不住欢呼出声张开双臂迎着风转圈跑就像要拥抱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朋友。
斑头雁排着队落进草蜢湖的时候很像是机群落地没有慌乱没有争夺下落的时候简单而有序。
云初最喜欢看斑头雁努力地将两只红枫叶一般的脚掌前伸缓缓落水的模样它的脚掌总是在平静的湖面上点出几道涟漪不等涟漪扩散橘红色的脚掌就会入水推开波浪将涟漪全部吞没。
紧接着斑头雁肥厚的腹部就会接触到水面上急匆匆地向前冲一阵然后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
在头雁欢快的鸣叫声中更多的斑头雁如约而至刚才还平静的如同死水一般的草蜢湖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热闹起来的不仅仅是这个高山湖泊还有高山湖泊下的草原。
而云初就是这两个热闹场面的分水岭。
一方带着抵达旅途终点的喜悦而欢快另一方却是带着无比的仇恨而喧嚣。
斑头雁们终究安静下来了另一边却开始敲鼓!
战争开始了。
一方是大唐安西军龟兹镇折冲府的人另外一伙是……看不清楚反正是胡人。
一般情况下胡人跟唐军打仗的时候都会采取游击偷袭以多打少打不过就跑的战术。
今天不一样。
不知道这些胡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非常勇勐要跟唐国这群数量跟他们差不多的正规军打阵地战。
只要看唐军战旗飘飘盔明甲亮队形整齐且开始举着巨盾挺着长矛向敌方乱糟糟的人堆推进的样子。
云初就已经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了。
这种规模这种形式的战斗云初已经快要看腻味了回纥人那种胜负只有天知道的战斗的场面更加的好看。
至于唐军的战斗那种一成不变的胜利对云初这个观众而言没有任何的期待感。
推进——砍死——丢标志——推进——砍死——敌人死光逃跑——取标志——割左耳朵——串耳朵——搜刮钱财——回营地这就是唐军标准的作战流程毫无趣味可言。回纥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会骑着马嗷嗷叫着杀向敌军把敌人砍死之后就从马上跳下来砍下敌人的首级挂在马脖子下边顺便拿走敌人尸体上任何有用的东西再骑上马马脖子底下的人头乱晃着继续杀敌……直到敌人崩溃或者自家崩溃被别人用同样的方式收割。
唐军杀死敌军之后会把尸体埋掉。
回纥人就不一样了。
有时候回纥人会把活捉的敌人放在削尖的木杠子上脚上再绑上两块石头一夜过去之后木杠子就会从敌人的嘴巴里冒出来这时候的敌人会仰面朝天似乎在向上苍祈祷于是这种方式又被回纥人称之为——拜天。
有时候回纥人也会把敌人切成片用羊油细细的煎炸之后分给战死将士的家卷品尝这也是有名头的一般称之为——祭祀。
当然把敌人的四肢砍下来或者只砍掉三肢看着一个肉咕噜在地上蠕动也很好看只是这种时候不太多因为唐人不许。
云初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回纥人就是唐军的仆从。
听母亲说这是被唐军揍过七八次砍死过很多很多族人就连可汗的脑袋也被唐人带回长安展览之后回纥人才有幸成为唐军的仆从的。
从那以后。
只要唐军要打仗回纥人一定会拼命地帮助并且只求作战不求回报有时候哪怕是倒贴也要主动帮助唐军跟别的坏的部族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