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院外大理寺众人都像喝了鸡血似的,康老王爷既然妥协了,审问他的事应该不难了。
沈玉临独自进去,康王府众人在他身后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沈玉临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终究没人敢跟进去。
屋子里格外安静,阴暗,窗子都关着。
沈玉临站在地中间,康老王爷歪歪扭扭地坐在床上。
空气中有股酸臭腐朽的气味,是老者身上常有的味道。
沈玉临微微蹙眉,压低声音,“还在等什么?穷途末路,死路一条,硬撑着是想让你的儿孙都替你受罪么?”
康老王爷扭过头,松散的发髻掉落,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
他在阴暗中桀桀地笑了两声,声音可怖,“就算我什么都交代,难道你沈驸马会让我的儿孙好过么?这些日子康王府除了御赐的皇庄之外,其余产业都受到了冲击,你沈驸马的本事可真大啊。”
他没想到沈玉临在商业上也有这么大的能量,他更不知道,宋清词手里拥有的产业遍布大周的五湖四海,在各地商圈中都是龙头老大的地位。
想要对康王府的产业动什么手脚,沈玉临甚至不用告诉宋清词,随随便便就将康王府的产业击垮了。
“没有银子,人至少还能活。”
沈玉临冷冷地警告,“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康老王爷一顿,忽然哑着嗓子大笑起来,他笑到气力不接,不像在笑,更像是破了的风箱不停被人拉扯,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沈玉临,你和宋清词还真是天生一对。你和沈家的长辈争权,她宋清词就出面替你杀了长辈。如今她宋清词和皇室尊长争权,你沈玉临就出面替她杀人。”
他恶狠狠地盯着沈玉临,一字一句道:“你们夫妇一体,狼狈为奸,做出这些无耻无礼之事,难道就不怕天怒人怨么!”
“论无耻无礼,哪及老王爷陷害忠良?”
沈玉临淡淡地回敬,并无不悦之意。
他很乐意被说是和宋清词天生一对。
康老王爷的眼睛透过乱发,直勾勾地盯着他,“沈玉临,其实你心里也恨吧,是不是?”
“你本来可以为官做宰,前程似锦,却因为先帝一纸婚约让你尚公主,从此你就成了个外表风光其实毫无实权的驸马。你心里也恨,是不是?”
沈玉临没有答话。
老王爷以为自己看穿了他,桀桀地笑,“要不是为了你的士途前程,沈泽光也不会丧了一条命。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宋清词执意要嫁你么?她现在成了风光无限的镇国长公主,而你们沈家的威望却一日不如一日。”
“倘若她死了,你就不再是驸马,到时候入阁拜相不过是时间问题。你就一点都不心动么?”
这话让他心中顿时涌上无尽的厌恶。
宋清词想要为他在朝中求官,让他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而所有和她敌对的人都试图用沈玉临的士途来伤害她。
他和她是至亲至爱的夫妻,却总是被迫因为士途前程站在对立面。
连康老王爷这样的卑劣之人,都能想到以此来挑拨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
何其可笑。
于是他当真笑了,笑得康老王爷有些难堪。
“你笑什么?”
“笑你可怜。”
沈玉临淡淡道:“你到如今年岁,家中妻妾共十余房,外室五房,却根本不知人间情爱。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会为了争权夺利不惜牺牲所爱么?”
“你身居高位,却活得肮脏卑鄙如臭虫,无情无义,竟还有脸忝居于这深宅大院之中?”
“你,住口!”
康老王爷憋红了脸,高声喝止沈玉临。
沈玉临不为所动,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忽然看到墙上挂的字画,上头写的是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他笑了笑,一把将那幅字画扯下来,当着康老王爷的面撕了个粉碎。
“就凭你这等鄙薄贱从,也敢谈家国天下?”
沈玉临冷笑道:“你这一生享万民百姓的供养,却从未做过任何对家国天下有益的事。文不成武不就,仗着苟延残喘多活了些年岁做起老封君来。你生对不起百姓,死也愧对列祖列宗,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
“你,你大胆!”
康老王爷气得血涌上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本王是郡王之尊,是当今陛下的叔祖父,你岂敢,你岂敢如此无礼!”
“我沈玉临敬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绝不会因为一个禄蠹蛀虫老了就敬他为长辈。”
他将手中字画碎片随手一扬,白色的纸屑纷纷扬扬落满了屋子。
“禄蠹蛀虫,永远是禄蠹蛀虫,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一字一顿,在康老王爷放大的瞳孔投出的空洞眼神中向屋外走去,头也没回。
等他一走,大理寺众人连忙趁着康王府的人没防备,一涌朝老王爷的卧房而去。
只见康老王爷歪坐在床榻上,头发散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胸腔空荡地起伏着。
众人惊讶地站在那里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胸口的起伏从极度剧烈到越来越轻,最后归于平静。
“老王爷……驾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