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之事定下之后，前线有不少像江流子这样的年轻将士想回来考试。
这些人中有家境贫寒读不起书的，虽有一腔入朝报国的热血却无法入仕，只能投身军中。
也有在军中已经立下些许功劳成为低阶将领的，可惜没有功名傍身迟迟不能再晋升，正好借这个机会谋取更高的起点。
因武举之事是宋清词大力提倡的，余光索性一打趸把这些将士统计了个名字，而后派人送他们回京城，一路上吃喝管够——
这些人考完武举还是军中的将才，管他们吃喝不亏！
反正代州城和雁回关夺回之后朝廷大加褒奖，前线的物资和银钱多得很，这点费用完全不算什么。
回京城的路上，将士们都兴冲冲的。
“原以为这次能活着回家就是天恩了，家中爹娘都做好让我马革裹尸的准备了。”
运粮草的马车上，几个将士坐在粮袋上说话，马车没有顶盖，阳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们脸上，映着他们微黑的肌肤和大笑的牙齿。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衣锦还乡更好的事，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也能考功名了？我爷爷在地底下要是知道了，要高兴地活过来！”
“胡说什么呐！”
坐在他旁边年长一些的汉子哈哈大笑，一拍他脑袋，“哪有拿自己先人开玩笑的？不过想想咱们这些人这辈子能跟那些文官大老爷坐在一起，平起平坐，我也不敢想。”
他扭头看向江流子，“嘿，老江。你可是举人，你跟我们说说跟那些文官大老爷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江流子正在看书，似乎是讲什么兵法的，听着众人的话头也没抬，“我只是个落榜的举人，哪知道跟那些文官大老爷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哎呀，你就别看了。”
边上几个士兵一起把他的书拿了，他这才抬起头，待要把书拿回来，已被人塞到粮袋底下去了。
“就别看了，坐车看书伤眼睛。你说说那位庄大人，他不就是文官大老爷么？你们俩很好的样子。”
时至初秋，天高云淡，太阳照在身上也不觉得太热，反倒很舒服。
见大家兴致好，江流子也不想煞风景，干脆放松下来，“庄兄是和我一起参加今年春闱的，我家境贫寒，养父母无力供我读书，我中举之后州府给的银子还要用来供养父母。幸好庄兄慷慨解囊相助，否则我连在京城吃喝的费用都不够。”
“这么说来这位庄大人一定家底十分殷实？”
“并没有，庄兄也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幸好后来长公主把我带到杏花楼让我做说书，我才挣了些银子还给庄兄。他那时刚刚入仕手头也紧，险些就买不起像样的宴客衣裳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长公主？哪位长公主啊？”
难不成是镇国长公主？
“是镇国长公主。”
果然！
一听到宋清词的名号，众人瞬间来劲了，“怪不得镇国长公主还接见过你，原来你早就认识长公主啊！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穷困潦倒还能被长公主救回去，这可不比你中了进士还好？”
“是啊，能得长公主的赏识给千金也不换，我记得你当初是跟着兵部运军粮的车来的，是长公主让你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到他来时的情景，江流子不自觉手抚衣襟，里头是一封封他折叠整齐的信，都是从京城寄来的。
他微微摇头，“那也是长公主，不过是柔良长公主。”
车队走得不快也不慢，再过三四日就要到京城了，他心中一片熨帖。
京城有人在等他，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这天地之大有人牵挂着他，有人支撑着他。
这种感觉真好。
“把书给我。”
闲聊不过一刻钟，他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旁边的将士们还没听完八卦，都有些失望，又知道江流子自从听说武举之事后就准备得十分卖力，因此再不情愿还是把书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