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野烈。”
不知什么时候，宋清词的目光从那些纱丽上转到他身上。
她显然看到了方才他的眼神。
完颜野烈有些担心，正要解释，忽见宋清词解下帷帽，一头简单挽起的墨发分外飘逸，“你是不是很羡慕大周能和各国通商，羡慕京城的富庶繁华，甚至很想将这富庶繁华占为己有？”
这话问得太犀利了。
完颜野烈皱起眉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对上宋清词平静如水又幽深如井的目光，他不想骗她。
“是，你早就知道，金国在我的统治下绝不会甘于贫困。”
言下之意，等他正式成为金国可汗之后，他只会更加加强领土扩张。
宋清词忽然翘起嘴角，眼里都是笑意，“完颜野烈，你知道我为什么肯称呼你的全名了么？”
“为什么？”
“我宋清词愿意跟说实话的人坦诚相待。”
身为大周的长公主，换了旁人听他承认金国对大周有狼子野心，定要大怒。
宋清词不怒反笑。
完颜野烈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高兴又无奈，“我明白你了，我保证以后都同你说实话。”
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她的坦诚相待，他先前做的那些，倒是无用功了。
“金国穷困，去岁冬天我是亲眼看见金国的百姓如何到大周边境自卖自身的。”
宋清词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同他说话，“你身为太子，亲眼看见自己的子民如此穷困潦倒，怎么可能不想着扩张领土，使得国富民强？我能理解你。”
完颜野烈一喜，没想到他和宋清词身处敌对的两国，她却能这么理解自己。
还没开口，忽听她又道：“可我只要一想到达腊部落和班纳部落的百姓，便觉得你太残忍了。你金国百姓是百姓，他们就不是百姓么？”
“真正的仁君不会草菅人命，哪怕是敌国百姓的人命。更别说那几个被你灭亡的部落根本不是敌国，而是邻近友邦。”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在摆弄不知哪国商人在卖的金钗，那支金钗形似短剑，上头的蛇纹充满异域风情，古老又神秘。
商人见他二人容貌出众，又衣着不凡，便知是贵客，“小姐的眼光正好，这只金钗是我这里最美的，就像小姐在这条街上是最美的！”
“可真会说话，这钗子上的蛇纹怪有趣的，是什么来历？”
宋清词和那卖首饰的商人闲谈起来，云淡风清的模样，丝毫不像刚刚才说出一番沉重的治国哲理的样子。
完颜野烈闷不吭声地想了一会儿，等宋清词离开那个商人的摊位之后，这才缓缓道：“你说为了自己的子民扩张领土是对的，又说不该伤害别国的子民。那我要如何扩张领土？难道我向你们大周陛下哭诉金国子民的穷困，你们陛下就会把国土割让给我们么？”
除了金国之外，其他草原部落都是向大周称臣纳贡的，大周也会赏赐各部落。
可这种赏赐带着屈辱性，也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完颜野烈对此不屑一顾。
这种两难的问题，他倒要听听宋清词怎么说。
宋清词回头，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我们中原有句话，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太子听得懂么？”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大周肯定不会把土地白白割让给你。但你继位之后若是施行仁政，周边小国自然会纷纷归附，不战而屈人之兵。”
原来是这个意思。
儒家治国的思想完颜野烈也听说过，只是没有深入地了解，这会儿听了宋清词的话，他皱着眉头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没理解，还是不赞同。
“我知道你不会听，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听。”
宋清词继续往前走，“你只要知道一句话就足够了——”
“什么？”
“犯我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