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临从未见过这张画像。
甚至他都不知道宋清词会作画，若不是题跋的字迹和落款的印章，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宋清词所画。
画中景象是远景，人物面容模糊，可任凭谁看了都知道，那青衣男子就是沈玉临。
只因她下笔气韵传神，人物形神合一，分明能看出下笔之人对画中人物的缱绻情意。
沈玉临是善通书画的人，他很清楚，这样的画作除了高超的技巧之外，还需要真情。
原来她待他，果然一片真情。
他嘴角微翘，眸中喜意掩藏不住地落在画上。
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卷起画。
……
宋清词没带侍女，一个人在宫里晃荡。
夜深之时极少有宫人在外走动，白日热闹的宫城真正安静下来，宋清词喜欢穿梭其间。
安静能让她从容思考。
上次在清辉阁她以为沈玉临只是威胁她，今日在宫里，他又一副主动投怀送抱的模样。
宋清词的确想明白了什么……
以前是她想睡他，现在是他想睡她。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掌心的伤已经愈合结疤了，粗糙的疤痕和光洁嫩滑的肌肤相触，手感奇特。
在禁军中训练半个月加上失血过多，她现在又瘦又苍白，哪及从前金尊玉贵地养着时美丽动人？
沈玉临以前对她没兴趣，现在反而……
口味还挺重。
她暗暗啧了一声，忽见一队禁军将士巡逻经过，他们先看见了宋清词，分外热情地停下行礼。
宋清词一看，都是她在军中的老熟人，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属下了。
她随口问道：“今晚是哪位将军当值啊？”
“是赵统领亲自当值。”
“赵城啊。”
宋清词眼前一亮，想起她从昨日到今日忙得连轴转，还没机会当面和赵城道谢。
“他在哪？”
“在前殿。”
宋清词顺着长廊一路走出后宫的范围，前殿是平日早朝和翰林们处理政务的地方，一到夜里都没人在，黑漆漆的。
她没走几步便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叫人带她来。
“赵城？”
她尝试朝一片空旷的殿宇喊了喊，突兀的声音惊起树梢上的乌鸦，凄惨的叫声吓了宋清词一跳。
一瞬间，小时候听宫人们讲过的关于这座宫殿的鬼怪传闻，都在脑中浮现。
她心有余悸地看向树枝盘虬处，只觉得四处斜逸的枝条如怪手嶙峋，怎么看怎么阴森。
“赵，赵城？”
她的声音都变调了，一片黑暗中，宋清词听到熟悉的破空声，鉴于和白云间相处的经验，她下意识朝头顶看去。
果然，赵城稳稳当当地从大殿的顶上落下来。
“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找你啊。”
赵城生得高大英武，自带阳气，他一出现就像闪闪发光的道家金符，恶灵通通退散。
宋清词笑道：“今日忙着陪外祖父，一直没找到机会当面跟你道谢。能拿到禁军兵符多亏你鼎力相助，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她经过刚才那一吓正好口渴，见赵城腰间挂着水囊便直接夺来，仰头喝了一口。
赵城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咳咳……怎么是酒啊？”
她以为赵城这么端正严肃的人是不会在当值期间喝酒的，便下意识认为他水囊里装的是水。
没想到不仅是酒，还是浓度极高的酒，才喝一口就辣得嗓子疼。
赵城不好意思道：“夜里守宫城风大寒冷，虽说当值的时候不该喝酒，但将士们多少都喝一点暖身。”
“这‘烧刀子’五文钱就能换一壶，自然不比宫里的琼浆玉液好入口。”
时已入秋，白日秋高气爽，到夜里就开始冷了。
宋清词掩口咳了好几声才好些，感觉一股暖意散发到身体各处，这酒暖身的效果确实不错。
“禁军的俸禄这么低吗？只能喝五文钱一壶的酒。待我接手之后就给将士们多发点银子。”
宋清词说出来的话向来做得到，赵城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让公主管辖禁军，果然是将士们最得益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