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后殿绕过来,笑呵呵地扶着他的手,“我有多少年没见过老泰山了?每每修书请您回京城小住,您总是推辞不肯。”
说罢看了跪在地上的宋清词一眼,“还是大囡囡有面子,请得动老泰山入京。”
这一眼意味深长,三分恼怒,七分欣喜。
他恼怒的是宋清词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又欣喜她现在心有成算,竟然想得到让陈克秀入朝替她说话。
这么好的法子,连他都没想到。
自从先皇后驾薨,陈克秀很快告老还乡,京中只剩他小儿子陈敬棋一支还在朝为官,低调得让人想不起来他们陈家还是后族。
也正因此,皇帝想尽办法也没到陈家头上去。
陈敬棋听皇帝话中有话,担心他责怪宋清词,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替宋清词说话。
地上的宋清词拍拍手上的灰,忽然自己站起来了。
“爹爹吓唬人做什么?没瞧小舅舅生怕您责怪我,脸色都变了。”
“哈哈哈哈!”
卸下重负的皇帝笑得爽朗,拍拍陈敬棋的肩膀,“我这丫头无礼了,连长辈的玩笑都敢开,你别嫌她。”
陈敬棋这才放心。
他知道皇帝宠爱宋清词,没想到宠爱到这等地步,父女俩毫无间隙。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宋清词已凑到陈敬棋身旁,“小舅舅才不会嫌我呢,他喜欢我还来不及!”
“噗!”
皇帝被逗得直笑,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他许久没见到了。
“朕已命人在宫中设宴,难得一家团聚,老泰山今日在宫里用了膳再走,你们俩也一起。”
他指了指陈敬棋和陈谢芳。
皇帝设宴,宫中用膳,这是寻常亲贵难以得到的殊荣。
陈家父子几人待要行礼谢恩,宋清词已搀起陈克秀往前走,“外祖父多年没回京,还记得宫里什么模样吗?一会儿我带您去转转……”
众人回到皇帝的福宁殿,只见朱红宫墙之下,立着一道碧色长衫的身影,修姿如竹。
宋清词脸色一变,“他怎么会来?”
那人正是沈玉临。
他立在宫墙之下,饶有兴趣地看墙面裂痕里生长出来的细细嫩芽,上头顶着小小一朵米粒大的白花。
微不足道的坚韧,也有可看之处。
皇帝笑道:“我让玉临来的,他也该来见见长辈。”
他在殿上见着陈克秀之时,便命人去公主府请沈玉临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听见动静,沈玉临回身看来,而后上前行礼。
“陛下。”
“外祖父,陈舅舅。”
陈克秀听他称呼,便知这就是宋清词的夫婿沈玉临,不免多打量他几眼。
越看眼中的满意之色越浓,到最后连连点头,“好,好。你年少之时便名扬京城,那时老夫竟无缘一见。今日细看,沈家郎君不负盛名。”
他是年老经事之人,见过太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沈玉临却不是这等俗物。
陈敬棋和陈谢芳一直在京中,都是见过沈玉临的,当初听说宋清词选了他做驸马,陈家父子心中都十分高兴。
唯一担心的就是沈玉临自己不愿意。
如今见他们小夫妇俩站在一处,宛如一对璧人,心内更满意这桩婚事。
“外祖父过奖。”
沈玉临温润含笑,谦和拱手,“年少虚名多是京城父老抬爱,陈家公卿贵胄却素来低调,一门清流,才是为官典范。”
他这样有才华又谦逊的后辈,素来最得老人家喜欢。
果然,没聊几句,陈克秀看他的目光就不同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宋清词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哪怕她觉得沈玉临是假装的,只要能让老人家高兴,是真是假无所谓。
她心内微微一叹,正想搀着陈克秀进殿去,沈玉临忽然朝她走来,自然地接过陈克秀的胳膊。
“公主手上还有伤,我来扶便是。”
说罢搀着陈克秀,一老一少有说有笑地朝殿内走去。
宋清词:“……”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连姥爷都跟她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