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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八 离弦之书(六)(2 / 2)


他陪着两人同往府邸门外。临上马车前秋葵回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先前说的话你……要记得。”

夏琰不确定她指的是哪一句。但他没有问。他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我记得。”

——哪一句他想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天色黄昏。那封战书应该行路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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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机是个很好的信使——夏琰会这么想不仅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胆大而且聪明而且因为他知道这是个天生的快嘴。

他本来不认得戎机。只是他昏睡的神识搜寻到的外面那些杂沓纷乱的声息里习过轻功之人的脚步总是与众不同。习过轻功的也不止戎机一个可偏巧这个人的步法打入门便是黑竹的路子他听得出来。

戎机大多数时间都在灵堂与夏琰昏睡的屋前庭院之间来回打扫每每到了再不能靠近处便会站一会儿以一种——似乎并没有恶意的方式。夏琰本以为这是沈凤鸣的人听得风声特意潜入了留心保护自己可在问得了“戎机”这个代号之后他便忆起了——宋然给自己看过的那本名册里有关于这个人的寥寥数语。

人竟原是马斯那面的此前甚至没有见过。看名册时他虽有个代号可从来没有什么建树又失联许久了当时便未在意只多了分好奇故此看了看代号的由来——竟是因为——“话多”。说来也是可嘲偌大个黑竹此时此际有心有能潜入了这府邸来看自己的只有这一个人——无论他目的为何夏琰想都没有理由不把这封战书交给他。

——即便戎机不将这封战书完整无损地送入青龙谷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也一定会清清楚楚传到拓跋孤耳中。

他想那个目空一切的拓跋孤或许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记起“惧怕”为何物了。他很想看看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因为这一封战书而惊惶。若他真的度过了惶惶的两日又会是个什么可悲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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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这是青龙谷的夜。

但是习惯熬夜的单疾泉并没有入眠。

这个习惯是从年轻的时候一直留下来的——直到与顾笑梦成婚才稍微改了些。可这几日顾笑梦并不在身边。确切地说他怀疑她可能永远不会回来自己身边了。

这一回青龙谷固然是拿下了朱雀一条性命但谷中一贯称颂坚逾金石的两对关系也几近反目。一对是拓跋孤和凌厉这对昔日好友;另一对就是单疾泉与顾笑梦这对恩爱夫妻。

顾笑梦每天天一亮就离家夜深了才回来也并不来见他更不可能与他说一句话只去自己独居的小楼睡下。如果不是为免刺刺生疑——她或许连晚上也不会回来。

而继续瞒着刺刺——单疾泉知道她只是因为夏琰的要求才这么做绝不是为了自己。她甚至连一次都没有问起过自己当日所受内伤伤至几何以至于他有时候怀疑在顾笑梦的心里到底谁比谁更重。

他不得不对刺刺说顾如飞携家搬回青龙谷顾笑梦每天都是去帮忙了。而实际上——这一次的事情令得顾笑梦连顾如飞也不大想见甚至整个青龙谷的任何人她都不想见——也只有不在谷中的程方愈与这次整件事似乎没有太大关系故此她每天其实是去与程家帮手关秀分理药材——那可能是她在这青龙谷里唯一还能平心静气相对的人。

对刺刺说这个谎当然很是危险以她的性子多半会提出同去顾家帮忙所以单疾泉只能给她找了点别的事做——他要求她替自己好好练练她的小弟单一飞教教他对敌招法。三九寒天里练武本来是件极为耗体力的事。他替姐弟两人选了谷中一处稍许窝风的地点不至于挨冻也不至于离顾家太近自己于疗伤的空隙以考校之名过去看看在旁温起饭菜一道饮食偶尔指点于刺刺而言倒成了几天难得的与至亲共度的温舒日子。

刺刺开心但也并不十分开心。这样的相伴固然很好可那个失去的哥哥却永没有谁可以代替她还远不能从中完全出脱。再有便是夏琰许久没有来信——她不是矜冷的性子但自知前些日子与他的复信写得并不热情。她偶尔会猜测是不是夏琰终究有点厌倦了在不断的来书中那般孜孜以求却只得她几句简单回应——可她也不是有意疏远只是的确无法在现在给他一个说法告诉他她何时愿意再离开青龙谷去见他。她想他应该明白现在的她还不能丢下这个家、这些人从此就赴自己的千山万水去。

她的君黎哥当然会懂她的——他不再来信一定是明白了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和冷静就像以前她给了他那么多时间等他决定一样。他总说他相信命中注定那么——终会有一个契机——或者说有那么一种不必强求的缘分让他们终要再见面而不必拘泥于眼前的、片刻的、短暂的分别或是一点点小小的、异样的不确定。

定是如此。

单疾泉没有入眠的这个夜刺刺却睡得格外地早——陪一个十三岁的弟弟本来就太累了何况还是练武。江南雪湿几天前那么大的雪都早已化尽了连檐下滴答声都已不闻只有——冰凌在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变长证实着这个冬夜仍在愈变愈冷。

单疾泉就站在三个孩子熟睡的小楼下而天仿佛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夜都更黑。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万籁已寂的时分拓跋孤突然派人叫他过去一趟。与朱雀对敌之下拓跋孤虽谈不上受了内伤但损耗颇巨加上当日与凌厉话不投机后者转身就走他一怒之下便干脆半闭关独自运功恢复功法除了他的夫人大概谁也没见。夤夜寻自己过去自然事出有因单疾泉当然立时前往。

出乎他意料的凌厉已经先他而抵。走近时正听两人似又争执。

“现在你满意了?”拓跋孤低冷的声音带着种深浓的、失望的嘲弄“我整个青龙谷只因你所谓一念之仁皆要悬于他禁军刀尖之上千余人的性命你担得起吗!你告诉我眼下又要怎么了局!”

单疾泉心下倏然已凉。夏琰活着离开的那天他就已作了最坏的猜测只是没料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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