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愈的眼角微微跳动。青龙教韬晦多年杀人放火之事已经不多可……于他程方愈而言他在青龙教——甚至这方江湖——的这份地位大概都无法出脱当年那一件事。
“你说……十八年”他的神情似笃定又似疑惑“你该不会是为了十八年前的黑竹会来讨公道的吧?”
这表情只令沈凤鸣怒火益炽。“黑竹?只是黑竹?”他面色青硬双目却微微泛红究竟是忍不住右手间光影一闪匕首逼近程方愈下颌“若只为对黑竹赶尽杀绝你为什么要放那把火——你明明看得出来她不可能是黑竹的人是不是在你程左使心里她是什么人不重要烧了就没人知道一了百了!?”
程方愈这次竟没有躲闪。他看见烛火映在沈凤鸣眼中好似十八年前的那片惊寐火光。
他无法否认他并没有忘。“若你说的是她——她当时已经死了。”他勉强道“她死了我才叫人烧……”
下颌陡一股剧痛袭来他不禁闷哼一声断了言语。锋刃就在颌下血出麻痒张口竟是艰难。
“在我们云梦”沈凤鸣强拿住语气“人死后身魂皆归天地——除了这天地没人有资格毁损他人尸身。而你你焚了她身体叫她死后灰飞烟灭其罪其恶比杀她更甚!”
“她是……”程方愈忍痛“是你的……母亲?”
匕首紧压之下他被迫稍许仰头看见沈凤鸣眼中的火光摇晃得愈发厉害——十八年并没有消化那场炽火风烟只言片语就足以勾起那份深痛痛得他竟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
程方愈喉上滚了滚。“你听我说”他说道“我不知云梦如何但在我们青龙焰火乃是净化之意人死后皆要以火焚之绝非是我……”
“放屁!”沈凤鸣吼道。“那日镇上你杀了多少人——那么多死尸你没放火偏偏到了她这里你就下令‘烧了’——不过是不想叫人看见你们大肆屠杀之下还连累了无辜之人便要毁尸灭迹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步步而前迫得程方愈不得不退至桌沿。“无言以辩了!?”他最后一次将匕首抵在程方愈喉心连呼吸都变得颤动“你躲在青龙教这么多年可曾想过今天——也会落在我手!”
程方愈只余苦笑。“你既恨我如此那就动手还等什么?”
沈凤鸣却没有动只有牙关紧咬咬得面容都变得狰狞。
“还是你今日——还不能杀我?”程方愈道“因为你还需要我。”
沈凤鸣无法否认。他还不能杀他。他需要他——需要多一个知道夏琛还活着的人才有可能在送返夏琛这一途面面俱应瞒天过海。夏家庄的同行者临安城的旧交好他都已不敢尽信唯一如今信任的鲁夫人也断不可能为此离开建康况她若真随棺去临安徒引怀疑注目。今时今日唯一能帮上他的只有面前这个人——只有程方愈哪怕他是他二十年的深仇他亦必须如此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