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两刻钟工夫才见朱雀进了书房。
书房的几扇窗都已推开了。朱雀似有所思径直走到窗边细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回过头来看了看君黎。
君黎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旧是个晴天几缕薄云在空中随风而走幻变无方。
“‘无寂’那一诀进展得还不错?”朱雀开口问道。
君黎不谦虚地点点头:“嗯已是会了。”他想起朱雀说过等自己回来必会有所考较心中凛然起来。
不料朱雀却并不提考量之事只自书屉之中抽出了几折纸书。
“这是明镜最后四诀你拿去吧。”
君黎吃了一惊。明镜后四诀——他便这样随意地放在书房之内、这样随意地递给自己了吗?往日里朱雀从来不曾将数诀一起给过自己——甚至连两诀一起都不曾有过一直是有意拆分逐一相传。逐雪、观心、若虚、若实、潮涌、无寂——无不如此而单是学会这前六诀便足够他越过武林中寻常好手的门槛得窥高手之境那最后四诀理应更是百尺竿头进步愈艰怎么可能反而四诀同传?
朱雀似乎看出他眼中的惊讶之色微微一哂自其中抽走了两页。“罢了第十诀‘离别’你知晓其名亦知其效就晚些再看吧。七至九诀你先拿着。不是要你一时都看只是我担心……往后闲暇无多。”
君黎伸手接过粗略翻看名字。第七诀“流云”第八诀“移情”第九诀“不胜”单观其名除了“流云”二字让他想起了今日窗外的天气余者都很难有确切的联想方向。
“师父这次……不与我讲了?”他听朱雀又沉默不语不觉试着问道“全由我自看?”
“往日里与你讲也不过是讲些源起心法本身却还是由你自悟。”
“我也就是想听些源起。”君黎道“这后四诀想来也是师父在‘朱雀山庄’的时候写的必有来历吧。”
朱雀想了一想还是开口道“好吧我说与你听。我曾与你提过朱雀山庄之上有两处极高的雪峰第二高者是为‘临云崖’而最高者称为‘不胜寒’。明镜诀第七意‘流云’便是自临云崖而悟;第九诀‘不胜’便是对应的‘不胜寒’。
“你已学会了第五诀‘潮涌’表示你已能够将自身内力运至极限澎湃而出而学会了第六诀‘无寂’则可将周身气息完全收敛以至极寂无声。这两诀之间自然有无穷的消长也便有了无穷的可能得以将劲力收放自如你在外那么久于此应该已有心得了吧?”
“不敢称对其中的变化完全随心不过内力该放即放该收即收却是熟练了。”
朱雀一哂“悬崖‘临云’常年流云覆绕‘不胜寒’上则寒冷至极此是这二处得名由来。我练功喜在‘不胜寒’在临云崖的时候不多唯有一日偶觉那崖边云色有趣才一连坐了几天心有所悟写了这一诀‘流云’。君黎你看今日这流云可有形状?”
君黎向窗外望了望。“有吧……?”他语气有些不确定。今日虽有云却淡薄加上有风其实变化极快。可纵然无固定之形总也不能称作没有形状——若按那时沈凤鸣曾提及的“形”之惑机窍来看只要双眼能看得见的不管是静或是动均可称为“形”才是。
他原猜朱雀想说的是流云之无形却不料朱雀闻言示了肯定道:“不错这流云看去自是有形的。但流云是为何物所聚你又可知道?”
“是水气所聚。”君黎答道。
世人皆言云是雨之承载雨在空中则为云云落于地则为雨道家之中有呼云唤雨之说君黎自然也相信云乃是水气。云固然有形可水气却无形无影捉摸不得。以无影之物聚合便为有质之形其实也暗合真气之聚。君黎若有所感看着朱雀等他说下去。
朱雀对他的答案未置可否只望着窗外仿若思忆。“临云崖边终年有云情态各异不一而足。我那时心想内力并非只是‘收’与‘放’‘潮涌’与‘无寂’之间有无穷的可能但这无穷的可能并非只在于‘多’与‘少’或是‘重’与‘轻’也在于其形、其往是否能自如随心就如这流云般情态各异。”他停顿了一下回看着君黎“你认识的人里——就拿凌厉来说——我听说他现在已不怎么用剑却将一段软绫为兵想来比起当年他的内力修为大有长进若我所估不错他其实用的便是以无形之气凝有形之质的功夫——在此之前他必已将用剑之法纯化于心对剑气之收发达随性之境——剑身不能及之处剑气可及那么当脱却了‘剑’之限制自然能以气化为‘剑’之形——连那软绫也不过是气之承载罢了。我这篇‘流云’心法与他所修虽绝非同源但用他气驭软绫来解释再好不过——若能习得‘流云’你身蕴之气不要说化为‘剑’之形甚至能化为任意之形——意之所及便是气之所至比起单纯的释放与收敛岂非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