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川虽然运足轻功而逃可身后那劲风却已将他裹挟。那瞬间的极快让葛川竟有种错觉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他追不上的人和追不上之物。他只能回身去接君黎已至的剑招可他并没有想明白那极快正是因为它只有为达目的的那一瞬间。也说不定——若他拼着背上受伤却不回身接剑用这点时间跑得更远一些而君黎越窗的一息用尽那时这场赛跑胜负还在未知。
如今君黎见他回身便知自己赢了。他为了逼他这一回身用的招式表象却凶。葛川号“青云手”但再是厉害空手怎敢撄那血色锋芒右手一抬要拂君黎腕上可那剑竟是先至。他从未想过在内城中一贯以温文出名的君黎动起手来是这样疾风骤雨般的招式便这一刹那已如一阵真正的疾风卷了过来令他连双目都被凛冽得不得不闭起。
招式之下竟然是如同朱雀那般的冷劲。他已知自己不是对手还未真正相交便已拱手道:“我输了我输了君黎道长高抬贵手。”
这也是他知君黎一贯心软好说话这般一说他招式必定会收而自己到底是真认输还是假认输却当然是“看情形而定”。
他双目还在注意着对手的动作——剑势果然缓了只可惜君黎左手还是抬起来往他胸口一点——在他寻到君黎的破绽之前他便已断绝了他突施任何偷袭暗算的可能。
葛川颓然而倒。他知晓自己的幽禁生活恐怕又要开始了。
君黎将他拖回室内其实不过一忽儿功夫可室内情形又已有变。蛊毒发作起来虽是从一处开始可却逐步会侵蚀其他感官——秋葵也曾这般说过。已有人原本仅仅是看不见如今却开始失去听觉愈发恐慌叫喊。他不欲葛川看到众人的情状干脆将他点晕过去重新缚了抛在屋角。回过头来夏夫人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哪怕是自己去了外面也始终注视着窗外。如今见他回来她面上竟尔露出温婉一笑。
“君黎过来。”她向他招招手。
看起来她此刻已更恢复了些平常之态没有再哭只是君黎人一过去她还是牢牢抓了他手便不肯放开。“我听亦丰说过你好多次。”她像是在解释“你在这里我……好高兴。”
君黎被她拉了到身边只好坐下向夏铮看他也像仍然清醒着。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君黎不知若换作自己发作那么久之后是否还能如此。魔音是幻生蛊的同源那时以此作为精神支撑消解蛊虫侵蚀或在情理之中可面前的夏铮夫妇又是以什么为支撑才维持到此刻?
“有没有受伤?”陈容容语含关切。
“没有。”君黎说着话摇摇头。说话是给夏铮听摇头是给陈容容看。
陈容容像是对旁的一切都已不关心只顾着问他诸般问题:“朱雀一贯对你还好?”“什么时候要回京城吗?”
……
他不知道这个夏夫人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么多却也只能一一回答说着话又作着手势。她越问越远就连一些不相干的往事都要问起。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才发现她眼睛似睁似闭说话时声音也渐弱一惊摇她:“夏夫人?”
忽然又才一觉: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任何声息了。
他猛地站起。现在是午时——可所有人都已不再发出声音。他们的呼吸还在可感观却都已消失殆尽无法看无法听无法说无法闻也无法感。大概只能想只能用那充满恐惧的内心想象着自己要如何死去要想足两个时辰才会在绝望中离开此世。
“沈凤鸣你还不回来……”他忍不住喃喃说了一句回过头去看夏铮夫妇。陈容容口舌还在动着要一直努力着才能发出声来就连眼睛都不得努力睁着才没有完全合拢想必感观神智也已到极限渐渐都要淡去。
“夏大人夫人你们……你们再稍坚持一下定会没事……”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话与其是叫他们坚持不如说是叫自己坚持。若这一室尽默他怕自己也会忍不得那般残冷可怕要失了心了。
陈容容只是用尽力气攥了他手用最后的视线看着他轻轻喃喃:“君道……今日见到你……好高兴……”
她已不止一次对他说见到他的高兴。君黎未曾明白“君道”指的是何意料想她已陷入幻觉话语不可以常理解释。忽然一阵急雨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滚至门外骤停那马长嘶一声君黎心中一震回身一个汉子已经闯了进来。
君黎认得他正是昨日的樵夫一起身下意识伸手往剑柄上一按却见这人往室内扫视一眼只与君黎短暂对视了视便已经向那离己最近之人伸出了手去。君黎剑已待出鞘可看见他动作却又将剑柄慢慢推回。
他识得那动作。他曾大睁着眼睛看摩失这样解过自己的蛊见他如此便知沈凤鸣未叫自己失望虽还未见他人但此刻也不敢出言相问分这人的心只警惕盯着他一动不动。
关默的动作却快一忽儿已解了一人。不知是否蛊毒发作已久此人早是精疲力竭纵然蛊解也昏睡不动。君黎忙到跟前仔细看他。那脸上异象已除看来应只是无力起身。他伸出双指向那人颈上探查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