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招式都不会打了吧。
他是这样觉得的。
忘记了枪、忘记了过往忘记了曾经很多的事情专注于眼前的一切。林冲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的心安于自己的遗忘。然而那些藏在心底的愧疚又何尝能忘呢看见徐金花倒在血里的那一刻他心底涌起的甚至不是愤怒而是感觉终于还是这样了这些年来他每时每刻的在心底恐惧着这些事情在每一个喘息的瞬间曾经的林冲都在影子里活着。他惘然、自苦、愤怒又内疚……
对于田维山等人来说这一夜看到的只是一个悲愤的人。对于此事的林冲而言前方又是人山人海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一个人是抗不过他们的。一个小小的教头如何能对抗高俅呢?一个被发配的犯人如何能对抗那些大人们呢?人如何能不落草?他的身体落下、又滚起来撞倒了一排排的兵器架子眼中天旋地转但都是无数的人影。就像是徐金花的尸首前那无数双手在背后拉住他。
“斗不过的……”
“哪里都一样……”
“皇帝都当狗了……”
“你收下钱能过得很好……”
原来这些年来这么多的手都一直拉在他的身后……
丧家之犬骨碌碌的滚就像是许多年前他从周侗所在的那个小院子骨碌碌地滚进黑暗里。这里没有周侗了他滚到墙边又站起来嘴上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弧线手中抱了五六把兵器冲上前去朝着最近的人砸。
……
田维山等人瞪大眼睛看着那男人中了林宗吾一脚后像是没事人一般的站起来拿着一堆东西冲过来的情景他将怀中的刀枪顺手砸向最近的大光明教护法对方眼睛都圆了想笑又怕。
“你娘……这是……”
没有大宗师会抱着一堆长长短短的东西像村夫一样砸人可这人的武艺又太可怕了。大光明教的护法冯栖鹤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兵器落在地上。林宗吾从院子的另一边飞奔而来:“你敢——”
枪刺一条线那笨拙的长枪突入人群冯栖鹤陡然感到眼前的枪尖变得可怕犹如雪崩时的裂缝无声之中劈开大地一往无前他的喉咙已经被刺穿过去。旁边的一名舵主景仲林抢上前来手臂刷的飞上了天空却是林冲陡然换了一把刀劈了过去。然后那最大的身影冲过来了林冲挥刀杀出去两人撞在一起轰然交手间林冲手中钢刀碎成五六截的飞舞林宗吾的拳头打过来林冲身形欺近过去便也以拳头还击交手几下吐血后退。这时候冯栖鹤捂着自己喉咙还在转喉咙上穿了长长的枪杆林冲伸手拔下来连同长枪一起又冲了上去。
那枪锋呼啸直刺面门就连林宗吾也忍不住退后躲了一步林冲拿着长枪像扫帚一样的乱打乱砸枪尖却总会在某个关键的时候停下林宗吾连退了几步猛然趋近轰的砸上枪杆这木料普通的枪杆断裂飞碎林冲手中仍旧是握枪的姿势如疯虎一般的扑过来拳锋带着长枪的锐利打向林宗吾林宗吾双手挥架卸力整个身体被林冲撞得硬生生退出一步随后才将林冲顺势摔了出去。
他自来体型庞大虽然在实战上也曾陆红提或是其它一些人压制过但内力混宏自信是真正的天下无双但这一刻对方化枪道入武道竟将他正面撞退林宗吾心中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他摔飞对方时原想加以重手但对方身法古怪随波逐流顺势就飞了出去林宗吾这一甩便后了悔转身追过去原本站在远处的田维山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子掉在自己身边想要一脚踢过去时被对方化掌为枪刷的将四根指头插进了自己的大腿里。
鲜血粘稠腥臭大腿是血脉所在田维山大叫中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杀了他!杀了他——”
林宗吾冲上来:“滚开——”那双凄苦悲凉的眼睛便也向他迎了上来。
枪刺一条线。
这么多年来林冲手上不再练枪心中却如何能够不做思考于是他拿着筷子的时候有枪的影子拿着柴火的时候有枪的影子拿着刀的时候有枪的影子拿着板凳的时候也有枪的影子。面壁十年图破壁于是这一刻人们面对的是世界上最苦的一把枪了。
这把枪疯癫古怪卑微自苦它剔去了所有的面子与表象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都始终战战兢兢、不敢动弹只有在这一刻它仅剩的锋芒溶入了所有的东西里。
在拿到枪的第一时间林冲便知道自己不会枪了连架子都摆不好了。
不会枪了会被人打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刻他只想冲向眼前的所有人。
最为庞大厉害的身影向他冲过来于是他也冲了过去不管手中有枪还是没有枪他只是想撞上去而已。
人影躁动可怖的院子里那疯了的男人张开了嘴他的脸上、口中都是血丝像是在大声地吼叫着冲向了如今的天下第一人。
嘶吼没有声音两位宗师级的高手疯狂地打在了一起。
有人提着刀试图冲上去有人在惊悸中躲闪跑开有人犹豫着被那打斗波及进去随后便飞滚出来没了气息。过得一阵林冲揪着林宗吾撞倒了一边的院墙。田维山倒在地上鲜血从大腿流出来流了一地终于死了。武馆中一部分的弟子想要向大光明教示好还留在这里也有许多已经惊恐地四散逃离……沃州城外谭路骑着马没命地狂奔赶着去向齐傲报讯逃命……
夜未央混乱与燥热弥漫沃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