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澶渊之盟以来由于每年需要交付辽国的岁币中包含布帛一项织造业方面要成为皇商一直都是让人纠结的一件事。
每年三十万匹绢的布帛需求不是个小数目若不是化整为零任何一家布商都不可能吃下去。而即便化整为零朝廷方面给出的仍旧是一个个的大数。偏偏这样巨大数量的布帛需求朝廷的收购却不可能给出真正的高价这不是当奢侈品收的甚至给的价格往往比市面上还要低。
每年也有一些珍品的丝绸绸缎之类的会被宫中购入这个就是奢侈品的价格利润当然有但相对于三十万匹来说需求量就不算大了。成为皇商肯定会有一定的特权所以大商户方面有的商户会空出余裕来吃下有关岁币的订单薄利多销或者干脆不考虑赚钱以朝廷给的一些特权去发展其余地方的生意。
苏家的底蕴在这方面还是稍嫌不够的当然承接下一小部分没问题但如果主动去要求那就相当费事了。苏家本身就有大量的生意需要维持皇家的单子一旦接下他们可不会管你需要时间缓冲什么的到时间就一定要货想要不影响原本已经饱和的生意供需关系苏家就必须提前保证足够的供货能力。
也就是说要求你得提前准备新作坊新的原材料来源这些生意提供不了太多的利润或许会带来一定的特权但扩充这些新作坊所花的精力本身就会让苏家的扩张能力真正的到达饱和有特权给你你也没力气去扩张了。
另一方面如果能接下一部分岁布的生意而你又有一种比较好的布匹宫廷之中也会放开一部分珍贵绸缎的需求这一小部分赚得就比较多一点。谁都想要这一部分的生意但除了几种全国闻名的珍稀丝绸布帛外其余的布商想要将自己的名贵丝绸献上去也都得打包一部分没什么赚头的岁布份额再加上打通各种关节的杂七杂八的费用想纯粹在这上面赚利润很难也就是有余裕的超级大商户取得特权后将生意做得更大的手段罢了。
汴梁一带这样的大布商很多江宁虽也是织造业兴盛之地但皇商的生意基本是几家中型的布商固定接他们转做这一块但够风光在布行的地位与乌、薛、苏三家是没什么区别的当然偶尔也会分摊一些下来。倒不是说总是那些中型的布商去接岁布买卖而是成为皇商的最后都只做到了中型原因就在于岁布的压力太大利润不高。
要解决这样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其实在于技术改良。席君煜大概能感受到一些苏檀儿在这方面做的努力这努力做了好几年眼前估计也已经有了些眉目但偏偏在现在问题便出来了……
“在前几年你若能进一步降低岁布的成本提高效率这生意你就算大包大揽都没问题……当然一两年后肯定就会有眼红的。但问题在于去年开始辽国与金国关系紧张了现在一个两个都在等着这场战争开始一旦打起来两虎相争我朝必定出兵之后肯定不会再送岁币给辽人这三十万的布帛亏只能自己吃……”
“但如果岁币不再有了皇商所接的就尽是送入宫廷的绸缎薛家跟乌家眼下肯定已经在跟进了。我们或许可以赢过薛家但赢不过乌家他们在宫廷之中本就有关系与织造府的大人们也很熟。我知道你在这几年费了些功夫做准备可如今这种情形胜算已然不高了。最主要还是在岁布方面你献上的丝绸再好宫里的需求也不高可加入岁布他们不要了而你投入了大量新作坊一下子就掏空掉了可若是你不准备新作坊假如岁布仍又一年的需求我们怎么办……”
席君煜说完这些苏檀儿那边沉默许久方才说话:“岁布的题目薛家跟乌家不也一样难做么?”
“如果还有一年的岁布要求他们是打算死撑的不加筹码先将市面上的份额让出一部分明年或者后年出兵了翻脸了他们便拿着那绸缎生意拿着皇商特权再把市面上的份额要回来。可是你在改良织机你在冒险你投入太多了若是几年前我当然支持你可现在明面上未必争得过这已经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如及早抽身。”他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算计错误而是时机遇上了也是没办法……”
以往因为岁布的关系皇商不是什么香馍馍对真正有能力吞下的大商户来说他们就可以变得更大但对于苏家或是更小一点的商家来说则是负担甚至毒药。偏偏就在苏檀儿想要有动作的时候又要打仗了看到了希望岁布可能会没了薛家和乌家也过来争苏家的投入反倒成了个笑话。
此时听席君煜说完苏檀儿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席掌柜觉得……这次打仗之后会怎么样?”
“呃?”席君煜微微愣了愣随后道“打过之后……”他说到这里也陡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这也……”
“我自出生开始岁币就年年都在给了。”苏檀儿放轻了声音“有些东西说起来不光彩但看起来就想是没完没了的事情我当然也希望我们能打赢辽人。可是……没有赢过啊六十多年前的檀渊之盟七年前的黑水之盟如今又多了个金国打起来会怎么样呢?两虎相争同归于尽那当然好了可真会这样吗?”
苏檀儿摇了摇头:“人人都说辽人野蛮残暴金人粗鄙不文说起我武朝来就是泱泱****我……我也很喜欢听这也的故事小时候上茶楼听说书总忍不住拍手大笑。可要说真是如此……我是不信的。哪里都会有智慧之士我们打不过他们只能说明他们比我们强强就得认……”
“会认输的人才能赢回来我是个商人输就是输钱没了就是没了找什么借口都没用。借口当给别人知道他们若怎样做便不会输你才知道防着他缺点给自己我才能看清楚自己。席掌柜辽国七年前还能那样逼着我们订黑水之盟金国此时便能与辽国叫阵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就真没人理会旁边有个武朝在看着吗?”
“我如今逛茶楼酒肆听那人文人才子每每议论我武朝要如何坐收渔人之利辽国金国如何野蛮粗鄙、蠢笨无脑议论如何挑拨他们两国如何杀红了眼……我便是女子若在辽国金国也不会短视到如此地步啊。我朝被欺压近百年他们竟还如此开心地说着对方乃是蠢笨畜生我们竟会被一群蠢笨畜生欺压如此之久么?或许也就是因为这些学人才子整天说着我武朝侠士打败辽国蛮子的故事我朝才会如此积弱吧……”
她神色黯了黯:“若真打起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他们真的两败俱伤我朝再不用给任何岁币到那时改良的织机总还是有用的。可还有其它结果啊辽国赢了兴师问罪之下我朝给辽国的岁币还得增加金国若赢了他们莫非就不要岁币了?哪有这么好?听说这辽金两国的摩擦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金国想与我大武做生意。也有可能两国罢战我武朝不仅要给辽国岁币还得同时给金国可惟独……不可能有他们给我武朝岁币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