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冯太后神色间隐约见着晋阳长公主的一些神态,冯太后年轻时显然也是读过书,甚至可以说崇平帝的性情有不少遗传自冯太后。
只是年岁大了,儿孙满堂,无欲无求,这才性情柔和了一些。
“咳咳……”
隆治帝重重咳嗽了几声,一旁的内监总管许灌连忙拍着。
“母后。”
终究是宋皇后在不远处神色不自然地唤了一声,意思是您老差不多就得了。
冯太后看着隆治帝,叹道:“上皇年岁大了,也该好好保重身子骨才是。”
隆治帝一时不好言语。
这时,重华宫总管太监许灌进得宫中,跪下来陈禀说道:“陛下,晋阳公主,新城公主,永吕驸马,齐王,楚王,魏王……入宫探望。”
隆治帝膝下的几个皇子,虽然因夺嫡一事死的死,圈禁的圈禁,眼下只剩忠顺王和当今天子。
但隆治帝还有女儿,至于隆治帝的兄弟,早就熬走了好几波、几位改封的二字亲王,已袭传至三代,再有一些原是庶出,后代子孙血缘隔的太远,多不亲近。
只有尚了怀庆大长公主的永昌驸马,时常过来到隆治帝串门儿。
这时,在京中居住的眷属,听说隆治帝身体不豫,皆来探望。
不大一会儿,晋阳长公主领着女儿清河郡主,进得宫中,唤道:“父皇。”
“晋阳也过来了。”隆治帝摆了摆手,目光慈祥地看向晋阳长公主,笑了笑。
李禅月也乖乖唤了一声皇祖父,嗯,外祖父也是祖父。
晋阳长公主就近而坐,叹道:“听说父皇受地龙余波所惊,儿臣心头担忧不甚,父皇可让太医看过,怎么说?”
其实对眼前这个父亲,晋阳长公主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但不妨碍父慈女孝,其乐融融一幕。
隆治帝笑了笑,道:“朕并无大碍。”
晋阳长公主看向一旁的冯太后,道:“母后,方才地龙翻动,没有惊着吧?”
冯太后点了点头道:“我还好。”
不大一会儿,内监再次禀告,齐郡王陈澄,魏王陈然,粱王陈炜……纷纷进来觐见。
齐郡王一进殿来,两眼泪汪汪,噗通跪下,原就是大体重,震得殿中发出发出“砰”—声轻响。
陈澄浑身肥肉跳了跳,膝行几步,泪流满面道“皇祖父,你可吓死孙儿了。”隆治帝摆了摆手,目光慈祥几分,说道:“澄儿起来。”
之后魏王、楚王陆续上前问安。
楚王瞥了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头一阵膈应。
这些,反正他是做不来,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轻佻无状,何以主天下?
然后,楚王既不想看陈澄,就下意识寻找养眼之人,偷瞧自家姑姑――晋阳长公主。
眸光闪了闪,暗道,姑姑倒是愈发娇艳欲滴了。
只见丽人一身桃红罗裙,身形高挑,峨髻如云,朱唇粉面,耀如春华,好似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其实,无人知楚王内心还隐藏着一个野望,如他君天下,担社稷……
隆治帝接受着一众皇女、皇子的问安,与其叙了几句话,直到冯太后开口说道:“上皇需要静养,你们别在这儿吵吵闹闹了的,都去外面等着。”
一众皇子、皇女才离了寝殿,在殿外等候叙话。
齐郡王陈澄也擦了擦眼泪,悻悻然地离了主殿。
过不多久,永昌驸马也过来探望,二人虽是郎舅关系,但属于那种臭味相投的玩咖。
永昌驸马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头发虽灰白,面容俊朗,卧蚕眉下,星目湛然有神,坐在近前,唤道:“陛下,当保重龙体才是啊。”
隆治帝一见永昌驸马,感慨道:“朕老了,不中用了,不想受不得余震,竟有心悸之症。”
想他再年轻十岁,岂有先前马失前蹄之举?
值得一提的是,除却冯太后以及索平帝、宋皇后外,旁人只当太上皇是被地震震晕的,而不是“震”晕的。
当然,其实也是没错,正在办事时,突然地震,谁顶得住?又是七旬老汉,这下不用遇鬼,差点儿真的做了鬼。
隆治帝与永昌驸马说着,就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朕也无什么奢求,有些后事也该准备着,不知吉壤修好了没有,永昌,你领着人去看看,也催催进度,旁人朕都不放心。”
恭陵就在渭河以南,离神京城大约三十多里路途,因山为陵,上建有墓园,下于山峰中挖有地宫,墓园周围则有垣墙拦阻,内修宫殿房舍,遍植松柏等常青之树。
而隆治帝既崇尚享乐奢华,恭陵自然修建的庄严、奢丽,正因如此才修了多年,仍未竣工。
永昌驸马点了点头,领命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前去查看。”
一旁与冯太后、宋皇后操持午膳的晋阳长公主见到这一幕,美眸闪了闪,不知为何,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期待。
……
……
忠顺王府
方才一场地震,也将忠顺王府惊动的鸡飞狗跳,人声嘈杂,经过小半个时辰,才平息下来,仆人在庭院收拢着各种瓦砾、碎石,打扫着厢房中歪倒的桌椅以及碎裂的玉瓷器具。
后院花厅中,忠顺王这时正在与几个惊魂未定的妃子说话。
忽然,忠顺王府的周长史在廊檐下立定,拱手说道:“王爷,下官听说上皇因为地龙翻动而御体不豫,王爷当速速至宫中探望才是。”
忠顺王闻言,面色微变,望着庭院外昏沉的天色,皱了皱眉,手捻胡须,低声道:“备轿,本王正这就前去探望。”
说着,与周长史向着前厅而去。
与此同时,忠顺王府门前几骑快马,扬鞭疾驰,马蹄铁踏过青石板路,发出哒哒之音,内务府营造司郎中罗承望,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一扔,急匆匆地就向忠顺王府进去。
“罗大人,怎么了这是?”门吏问道。
罗承望却并没有理会,一路快步进得庭院,身形踉跄了下,终于在仪门处截住在周长史以及一众侍卫扈从着的忠顺王,惶恐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忠顺王面色不悦,看着已是面如死灰的罗承望,问道。
“王爷,恭陵,恭陵……出事了。”罗承望面色惊恐,压低了声音说道。
忠顺王瞳孔一缩,也急声道:“罗郎中,恭陵出了什么事儿??”
“恭陵玄宫塌方,有二百多正在施工的匠人困在玄宫,外间房舍、游殿,也尽数坍塌。”罗承望断断续续,脸色灰白,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恭陵坍塌,他这个监造官,第一个要被问罪,只怕脑袋都要搬家。恍若一颗惊雷平地炸响。
忠顺王身形晃了晃,惊声道:“怎么会?这次只是小震,本王府上房舍无一处坍塌,恭陵缘何坍塌?还有玄宫……”
说到最后,心头一惊,只觉手足冰凉,是了,原本土木用料就不太好,因为户部财用困窘,拨银有限,如十成用至十处,上下还有何油水可捞。
可潘秉义以及寻来的匠作使,都说并无大碍,怎么连这点儿小震都承受不住吧?见忠顺王面色灰败,一副六神无主模样,周长史面色凝重,低声道:“王爷,此事瞒不得,当速速进宫,奏明圣上,就说地龙翻动,震坏了皇陵,再让那些匠人控制起来,以防胡言闹事。”
如果外间房舍、游殿坍塌,没有大量人员伤亡,他还能遮掩了事,但眼下却不成,玄宫坍塌,不少工匠被埋在玄宫中,而这些都是工部以及内务府供养的匠师,不少亲眷都在神京城,一旦大量报官失踪,后果不堪设想。
忠顺王闻言,定了定神,急声道:“周长史所言甚是,本王要立刻进宫奏报,罗郎中,你即刻组织人手营救被埋匠师,切记,不能让旁人插手!”
是地龙翻身,震坏了恭陵玄宫,嗯,这是天灾,与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