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这句话说其实是一句忠告,贫僧之意是忠告他们千万别要贪图雷峰塔下的盂钵,若他们真的要闯雷峰塔而又成功的话,那,当雷峰塔内的机关全向下倒之时候,当他们发现白蛇的尸首之时,当盂钵将成为他们囊中之物之时,西湖亦势必水干,而且再没江潮,神州即将大难临头……
我不知道他们会否听我的忠告,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去制止一场浩难。
接着贫僧便前来此雷峰塔下最底之处,把素贞的尸骨安放任先备好的石棺内,这个石棺之内,有一条通向盂钵所在的惟一通道,然后我便坐下反覆思索,这次思索……
是贫僧一生最后的一次,也是最悔恨的思索!
我很后悔,只因我的一生,比平凡人的一生干了更多错事……
当初,我实在不应误信神的说话而加入搜神宫,妄想迅速改变人间的帝制;更不应与神一起找出盂钵这个祸端,更不应往杀白素贞……
我撤底的错了,可惜已无法补救,惟有自杀于此,以弥补我的罪过。
书此壁文,只因百年千年之后,若有能人豪杰能破此机关进至这里,那盂钵已非其莫属,只望他能高抬贵手,放弃盂钵,那苍生与贫僧生生世世亦不胜铭感。
别矣,苦难人间,我佛慈悲……
法海绝笔
一腔的悔,化作满墙的血,字字惊心。
游目四顾整个地洞,但见洞壁尽被“我很后悔”四字填得密密麻麻,诉尽这衍悔之僧心中慈悲和血泪。
“这样一来……我们,还要拿走那盂钵吗?”
白情不由得踌躇。
不只是她在踌躇,阿黑、阿铁和雪缘都在迟疑。
他们此行本为找到并拿走盂钵,以免这威力无穷的武器落入神或是神将的手中。
然而,如今知道真相,他们又如何能够毫不迟疑地拿走这可怕的武器,让一场浩劫降临人间?
一个月,时间很充足。
但是,这就是一个“有”和“无”的选择。
拿走盂钵,未必能在一个月之内解决搜神宫的问题,如果不拿走,就不会让法海所说的浩劫成为可能。
但是如果拿走盂钵,可以保证神将和神不会再有助力,如果不拿走,神将却未必不会拿走。
而且,西剑流的人也在找盂钵,若是留在这里,也可能被他们拿走。
江湖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关于“西剑流”的传闻,如果盂钵真的被他们拿走了,那就如同大海捞针,再难找回。
“——静!”
雪缘正在踌躇之时,猛然面色一变,抬手示意其他三人。
她已经听见了,有人在靠近过来。
脚步声,还有似乎拖拉着什么磨过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
那脚步声不是很沉重,但是声音却很清晰,而且保持着一个非常稳定的节奏,慢慢地靠近了过来。
四人不由得暗中提气,阿铁和阿黑更是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前半步,虚挡在雪缘和白情前方。
他们当然知道比起武功,阿黑比不上白情,阿铁也比不上雪缘,但是这并没有关系。
这是他们作为男人的担当。
这个小动作自然也瞒不过身后的两个女子,一时之间,紧张的气氛之中,莫名飘上了一丝的温暖。
然而此刻并非谈情说爱的时候。
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拖拉着什么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四人紧绷着神经,手中真元暗提,蓄势待发。
“……?”
然而这紧张的气氛,在一个无辜的眼神之下直接崩溃。
苏夜。
从地道中走出的女孩,用十分无辜的眼神看着因为压迫过头,身体快过眼睛,已经冲到她面前的阿铁和阿黑,来不及收势,一拳一掌向着刚刚走出地道的女孩当头砸去,在他们身后的雪缘已是一声惊呼,却也已经不及救援。
苏夜先是无辜眨了眨眼,水袖翻起,将两人的拳掌之劲尽纳己身,再转入地下。
“脑子,有坑?撞到头?”
女孩看了看阿黑和阿铁,疑惑地嘀咕道。
只不过这个嘀咕声稍微大了点,只是稍微哦,稍微大到所有人都听到的程度。
虽然知道错的是自己这边,而且这孩子也没有恶意,但是就是这种不带思考和恶意的毒舌最是伤人,直让阿铁暗中切齿,让阿黑青筋默跳……
女孩说完之后便继续前行,伴随她的脚步,她所拖着的“东西”也展现在了四人眼前。
在看清女孩拖着的是什么之后的一瞬间,四人脸色骤变。
那是一群人,或者说,是一“坨”人。
先是那群西剑流的妖道角层层叠,下面是那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出云守,而上面……
雪缘的脸色再度连变。
先是一惊,紧接着一骇,最后一囧——很难想象一个平时都是温柔典雅的少女脸上居然可以出现这么多不优雅的表情。
那是神将。
“这、这个是……”
先是放下在看到神将的瞬间提起的警惕,然后众人才仔细看着这一“坨”人顶层,被一根奇特的丝线绑了个严实的神将,然后再向下看去。
首先是那群妖道角,几乎是人人脸上身上都带着伤,不过看上去不是被苏夜的水袖或是剑伤的。
伤痕都是钝击造成的淤青,看那满脸花瓜一样的印子,倒像是被女孩硬生生用拳头砸趴下的。
最后看到出云守。
除了这身衣服和手上的宫扇柄还能判断以外,估计连他娘都不认得他了。
不知是不是出云守那句“伪善”刺激到了苏夜,比起其他人来,出云守不仅被揍趴下了,而且还被苏夜用扯烂了的衣袖撕成的布条绑了起来,一头原本有些奇怪但是好歹比较齐整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左眼一圈青,右眼半块肿,牙少了几颗,鼻子似乎是被殴出血来了。
出云守的身上也乱七八糟,衣冠不整,衣服甚至被撕烂了——撕烂了倒是理所当然的,难道苏夜还会撕烂自己的衣服去给一个激怒她的人包扎吗?
最显眼的,是出云守身上的“致晕伤”。
那是一个不大,但是看清晰度显然力道不清的鞋印,正好印在了他那张颇有自命不凡资本的脸上……
“……这一脚,踢得漂亮……”
雪缘不由得伸出食指戳了戳出云守脸上的脚印,然后扭过头来看向苏夜,点点头说道。
“雪缘,你好像,搞错重点了……”
一旁的阿铁嘴角一抽,喃喃地说道。
“嗯……这么说,那唤作倾城之恋的绝世武功已经不知所踪了?”
坐在椅子上,雄霸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听着从无双城回来的聂风的报告。
“是……”
聂风垂首静立。
这是藏镜人要求他这样告知雄霸的,而聂风也很明白,以雄霸的性格,恐怕如果知道这个绝世武功握在藏镜人手中,即便是藏镜人不一定有能力使用的至猛至烈招式,恐怕也容不得这样一个可以威胁他地位的存在。
到时,雄霸必然会派人前往剿灭藏镜人和已经划归藏镜人名下的无双城,这样一来,不论结局是哪一方胜利,都不是聂风希望看到的。
何况,藏镜人为了避免尴尬的身份引起问题,把梦和小猫、小南也留在了无双城。
这样一来,聂风更加不希望无双城陷入战火之中。
“你言之未尽。”
冷冷地抬首扫了聂风一眼,雄霸说道。
“徒儿不敢。”
“不敢?你是老夫教出来的,你说谎与否,老夫还看不出来?何况,风儿你根本就不是撒谎的料。”
雄霸冷哼一声。
“老夫可不记得教过,胆敢背叛老夫、暗害老夫的徒儿……”
“耶,他若是背叛你,倒是还算说得过去;但若是说他害你,那就奇咯。”
聂风心中生急,然而就在他抬头想要辩解之时,却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声音飘飘摇摇,似是在耳边,却又似是在极远之处。
“什么人!”
雄霸勃然,拍桌而起。
“当我天下会是儿戏之地,想来便来吗?”
怒喝声中,一道如同水流一般的透明气劲透体而出,化作一道巨球,冲向天下第一楼外。
而在雄霸出手的同时,聂风也是一个错身,向外疾奔而去。
他并非逃走,而是去查探来者。
雄霸太过了解这个弟子,而聂风也太过明白雄霸了解他的程度。
他若是敢逃走,雄霸必然会立刻向无双城下手,所以聂风绝对不可能逃走。
比起雄霸,聂风的耳朵更灵敏,他更是在那声音出现之前,就已经确定那声音竟是来自——
天下会门外!
那人竟然是在天下会大门外那令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脚酸的长长石阶下方!
从山脚到天下第一楼,距离何其之远,即便是江湖上已经近乎失传了的“千里传音”,恐怕也无法到达这个距离。
就算是当初在乐山的那个满身迷雾的庙祝,所传音的距离也没有这一段距离哪怕是一半。
好可怕的功力,好可怕的人!
并不只是如此,聂风这些年来苦练风神腿,身法之快已经快逾声音,但是等到他从天下第一楼掠出,还未冲到山门前,却骇然听见,那人竟然已经步上了最后一级石阶。
他比聂风,还要快上如此许多!
“站住!”
“什么人!”
看守在大门口的会众不由得纷纷戒备,同时已有人离开门前,赶去通知其他人前来支援。
而此时感到的聂风一看眼前此人,顿感汗颜。
“天涯无岁月,歧路有风尘。百年浑似醉,是非一片云。”
伴随儒雅诗韵,一道雪白无尘的身影,踏进了天下会的门。
头上发髻以一根琉璃金簪穿过,身披雪白长衣,手执一卷文竹,如同悠然隐士。
只是令他汗颜的,并非眼前此人的打扮,而是……
这人赫然是一个和他差不了几岁的——
少女!
“身形之快如御神风,你便是天下会帮主,雄霸第三弟子聂风对吧?”
白衣少女看着疾冲而来的聂风,微微点头作礼,谦而不卑。
“劣者,北窗伏龙。”
作者语:伏龙先生被咱娘化了呐……木办法咯,日月才子还好说,但是这个真心不想写成男生……理由自己猜去,和曲怀觞本人木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