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曾经多少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一刻竟露出了罕见的慌乱神色。
”谁能想到,魏王在时,大魏安如磐石,魏王刚刚殒命,大魏就要变成这般四分五裂,还有…还有子宇,他怎么就…就要赴那王越的必死之约呢?急报传回说他死在王越的手上,可我总是不信,若非亲眼看到,我决计不信。”
徐庶感慨:”我也不信,可当务之急,我等总需要做些什么,你那边还有一些龙骁营的兵卒,我这边则有校事府,子宇带曹冲公子去西凉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表明了我龙骁营的立场,如今…第一要务,是将魏王的灵柩运送到长安,第二…则是要将大王的印绶交给曹冲公子,由曹冲公子掌管,如此龙骁营方能占据主动!”
程昱露出了几许为难。“许都乃是汉都,并非魏都,运走魏王的灵柩本并无不可,可是照规矩,当由世子亲自来迎接…"
徐庶急了,压低声音,“哪还有什么世子?魏王的那封诏书已经被烧了,礼有权变,眼下人心惶惶,万一让有心之人拥立其它公子,或是曹冲公子来许都时被人加害,你、我如何能对得起子宇?你、我便是大魏的千古罪人。”
其实…还有一成。
徐庶没办法讲述给程昱,讲了他也不信。
魏王在魏王宫诏书里立下的世子未必是曹冲…
可世子一定在长安那边哪!
程昱沉思片刻,他招呼徐庶跟他来,两人走出帷幔
程昱一本正经的说道:“夏侯妙才是这次的理丧正使,玺绶在他那边,他是子宇的岳父…陈明要害,他绝不会拒绝,元直你可想好了,龙骁营要站在哪一边,万一站错了,那于龙骁营,于伱、我都是万劫不复。”
“呵…”
徐庶笑了,“仲德,只要我等把大王的印缀送往长安,那龙骁营就一定能是站对了的,你不是也不信子宇有事么?"
这…
程昱没有再回答,他最后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徐庶,旋即去寻夏侯渊。
而不过片刻,程昱已经将大王的玺绶取来,玺绶装在一个描金漆盒子里,程昱递给徐庶。
徐庶没有接,不解的望向程昱。
“程司马是龙骁营的司马,你带着印绶出城…无论子宇如何,龙骁营的未来还要仰赖程司马。”
“不!”程昱长臂一摆,“元直莫要小觑程某了,在你加入龙骁营之前,我程昱不知道多少次行大凶之事,人送我绰号''中原鬼见愁'',这一次,由你带着玺绶出城,与这些家伙斡旋,运送灵柩之事就交给我,就算此地生变,有了玺绶…龙骁营依然可以占据主动,可以扶持曹冲公子在长安城即位!”
徐庶凝视着程昱,“程司马要独自应付曹丕、曹彰么?”
程昱点头,“古人云,兄弟同难,必存其一,你、我结为南狩侯最信赖之人,遭此巨变,也算是一时兄弟,你走,无论是子宇,还是龙骁营,他们都离不开你! ”
徐庶略一沉吟,坦然接过盒子。
"既程司马把话说到这里,徐某一定不辱使命,将玺绶交到长安…交到龙骁营处,交到子宇的手里。"
程昱本想再补上一句,若是子宇真的如传言中…
殒命于王越的剑下。
那么…龙骁营当继承南狩侯遗志,扶持曹冲继位大统!
可这话…
终究程昱没有说出口。
打从心底里,他还是抱有着一些幻想与希望,陆子宇他…不会有事!
徐庶用宽大的麻衣袖子遮住了漆盒,快步往魏王宫的后门处行去,怎奈…不知何时,不光是前门,后门也被重重包围,守卫森然伫立。
且外围…越来越的甲士聚拢于此…
乃至于一些甲士甚至与虎贲军发生了冲突。
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如今魏王殒命后,虎贲军的地位一落千丈…
再加上不少人都幻想着要立下那“从龙之功”…
“糟了…”
徐庶低吟一声,抱着漆盒的手更添了几分用力。
之后,他一只手按在了腰中的佩剑上…
徐庶少时为游侠,剑法高强,他在思虑,能否凭着这剑…闯出去…
可,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间不容发…”
徐庶就要拔剑,他等不起,若然再等下去,守卫魏王宫的甲士会越来越多,如今…若是调动起虎贲军,或许能祝他一臂之力。
嗖
剑已出鞘。
哪曾想…就在这时。
一双胳膊猛地按住了徐庶的双肩…
徐庶大惊,赶忙转身,迎面的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徐师傅,我有办法…出魏王宫!"
魏王宫的地底,一处密室中。
曹操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双目紧闭。
而他的面前,正源源不断的有虎贲军将各处的情报传回。
”子文好快的动作呀!不愧是孤的黄须儿!”曹操轻吟道:“子文在幽州,从幽州到许都何止千里,不过几日竟抵达,还调动了万余兵马,子文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言及此处…
曹操缓缓起身,他的虎目微微睁开,尽管依旧有些虚弱,可精神是完好的。
“荀令君高挂面见牌,做的好啊…”
”子健也没有轻举妄动,带人去救火,倒是他最没有非分之想,可…”
说到这儿。
曹操的眸子突然变得森寒了起来,宛若两柄锋利的刀剑从他的眼芒中射出。
”最让孤意外的还得是———子桓!”
“火烧魏王宫,封锁许都城,私养死士,邺城调兵…呵…”曹操微摇头,“孤竟不知道, 孤的儿子里有这么一个城府深沉的,有这么一个蓄谋已久,只为了这一天的。”
踏…踏…
一边自言自语,曹操一边迈出那铿锵有力的步伐。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他又一次摇了摇头。
语气则有些沙哑,“如果…如果不是子宇,或许孤…孤会很欣赏你这城府,你这狠辣的心,可惜大魏的主宰只能有一个,你做的没错,只是你生错了时机,大魏世子从来都只有那么一个。”
说着话,曹操从袖口中再度取出一封诏书。
“孤的字,无人可仿!”
"把这封诏书交给荀令君…他知道什么时候用!"
“喏!”
随着虎贲军接过诏书,曹操的心头平静了几分,这许都城的波涛汹涌才刚开始,他倒是很好奇,若是没有他的干预,最终又会鹿死谁手呢?
"子宇呢?他还有几日赶到?"
——"南狩侯已经抵达河内距此不足一日的距离。"
唔…好快。
曹操惊愕于陆羽归来的速度,三日,从西京到河内,这是七百里加急的速度,子宇何时骑马这么快了?
不过也无妨,他既回来了。
那…
狩猎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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