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似欲重复自己当时所推演的结论,以证明突袭仓亭的确是一条可行之计。察言观色的郭图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早看到袁绍的心情不好,田丰偏要往火上浇油,可不是自寻死路?
郭图连忙打断田丰要说话的势头,径直说道:“往事不可追,田公果有良平之才,就该为袁公想想如何处理当下局势。这场雨虽然阻碍用兵,却也使我军乌丸等骑不得大用,你倒是再献个良谋以供参详?”
田丰想也不想,说道:“如今只有退兵。”
“退兵?”郭图感到好笑,问道:“我军方至,你就说要退兵?”
田丰仰着头,睥睨的看着郭图,道:“我退彼进,敌必随我而入冀州。如今彼等兵力各处分散,声势虽大,其实处处是破敌良机。只待将彼等引诱深入,使之与其他诸军难以呼应,我军便可翻身进击。天子一败,余等更复何言?”
此时朝廷主力在眼前,而离其最近的樊稠一部兵马则是远在濮阳,若是真按田丰所言,以退兵换取对方不断深入,拉开与友军的联系,使彼此救援不及,那时候围歼就很容易得手了。办法虽好,可田丰却似乎没有想过皇帝身边的荀攸、贾诩是否真的会依他所想的那样配合。
郭图并不认可这个大胆的计策,道:“我军初败一阵,若是未战先退,其军心如何?届时鼓噪之下,佯退成真溃怎么办?”
袁绍徒恃兵多,不乐意的说道:“退兵一事,太折损士气,所谓一鼓作气,此时退兵,即便是为了诱敌,也是大不妥。”
田丰眼神一躲,似乎又生气了,扭过头去像是在埋怨自己:“果有良谋而未见用,适才何必道哉!”
袁绍才消不少的怒火又被他勾起来了:“你这是什么话?”说着便要他出去。
田丰惨然一笑,斗笠也不戴了,径直揭帐走进雨中,淅沥的雨声中犹自传来他长呼的声音:“言已尽矣,事可长久乎!”
“这个老货!”袁绍终于被他彻底激怒了,没等郭图说什么挑拨的话,他便自行下令,命人出去将田丰囚禁关押起来:“他越发不成样子了,当初听他所言,在壶关未曾获一地。如今不听他言,稍有不利,他便自以为得计。责备我不该不听他的,这是什么道理?”
郭图也觉得田丰这样未免太莽撞了,再如何直言敢谏,也不是这么个谏法。他隐约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反正田丰身陷囹圄,等若宿敌一去,郭图心里也是得意的:“田丰口出妄言,乱我军心,明公断不能再留他于此处了。”
“你说得对。”袁绍心里到底顾忌着田丰背后代表的冀州豪强,不敢对他下死手:“先让人将他押回南皮,等我大胜班师之后,再当面问他有何想法。”
“大战不远,如今只待雨停而已。”郭图轻轻一笑,道:“我军前锋受挫,实力尚存,只需步步稳进,便可无虞。一者,彼等兵马再精,毕竟人数有限,也不能以一当十;二者,彼等粮草远从关中运来,消耗不及、仅凭兖豫府库,安能支应多方战事?而我军以逸待劳,身后就是冀州,兵马、粮草支应便利,彼此消长,胜负之势明矣,又何必依从田丰之计,引军犯险?”
“是啊。”袁绍听郭图讲的甚有道理,于是也渐渐安心了,徐州战场上失利又如何?只要自己挺住,将天子的主力击溃,便能满盘皆活。
郭图轻舒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道:“沮授与田丰素来交好,如今其人正守御魏郡,若是田丰被囚的消息传过去……”
“此人也是个嘴硬的。”袁绍话是如此说,但却是记得对方与对面大将沮隽有着亲属关系,而这两年又十分收敛,不像以往那般与田丰争着拿话呛他。
这也奇怪,田丰心直口快,袁绍不高兴,沮授一旦收敛锋芒,袁绍心里更是没底,反而觉得沮授的立场叵测。如今就连荀攸的亲族荀谌都被他冷落闲置了,袁绍想着,田丰被囚之后,沮授无论有没有与沮隽联系,都不方便托付方面重任了:
“我看就将他调至军前,让淳于仲简守魏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