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大事,久拖不得,袁绍在河北连败公孙,袁术在淮南声势不减。朝廷刚过了去岁旱蝗,弄得仓廪空虚,今年又来一遭,一时不会有大举动兵的意思。君侯是朝廷在河北的支柱,若是君侯连一个陈留都立不了威,这让曹操、刘备等人作如何想?”
朱渐渐听得有些不对劲,抬手道:“且慢,这些话是樊将军的意思,还是有谁借将军之口,进言于我?”
樊稠脸色一,随即恢复了神色,坦然道:“适才我曾与贾公议论了半个多时辰,未有定论,贾公说他只是参军事,不能越俎代庖、做君侯的主,所以我这才夤夜前来。若不得君侯一句准话,我就在这里坐守一夜,侍奉君侯安寝至天明。”
贾诩与荀攸在皇帝身前的地位,看似是以平尚书事的侍中荀攸高上一层,但在朱这个层面的人看来,二者几乎不分伯仲。由于常在陛前,与皇帝决定要务,他们二人的一言一行,几乎比承明殿的大臣更能代表皇帝的态度、甚至决定朝廷未来的风向。
朱由于军祭酒郭嘉的缘故,以及豫州刺史的身份,与荀攸这一帮颍川士人走得很近。是故荀攸等一系颍川士人对曹操的暧昧态度,无形之中也影响到了朱的决策,接纳曹操,以不战而收兖、徐二州之兵。这是荀攸等人给朱的暗示,在朱看来,这背后若是没有皇帝的首肯,荀攸是万不敢擅自为之的。
但如今皇帝又派了贾诩过来,不是简单的‘监军’,而是钦定的‘参军事’。这其中隐含的意思,能否是说,皇帝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向?
站在前将军、兼豫州刺史、持节督关东军事的高度,朱不得不时刻考虑战场之外的局势。
“樊将军真是个急性子。”朱嘿嘿的笑了起来,他性子也不是一味的刚烈、不知变通。若是如此,他也不会一路从寒门之家爬上来,与卢植、皇甫嵩等人齐名了:“你自己睡不着觉,难道还要来我这守夜不成?”
樊稠斟酌着词句,鹦鹉学舌的说道:“谁让国家看重君侯,让君侯挑起这重担呢?”说完一笑,复又正色道:“时至今日,如果继续按兵不前,天下人的议论会是如何,暂且不说。这军心士气必会动摇……‘再而竭、三而衰’的道理,君侯应该比我这个粗人更懂。”
朱心里愈加确信樊稠只是充作贾诩的传话人了,虽不知贾诩为何不愿意露面,但只好继续随他把这出戏唱下去:“将军说的是,此战应付若是稍有差池,大局就不堪闻问,我等今后也休想再有安寝之夕了。倒是要作速议定了攻拔之计,让贾文和上复朝廷,也好教国家放心。”
最后朱实在是熬不过了,困意上来,加上前次暗中思忖的结果,态度也变得十分温和了。他主动提出解决办法,一是不想让樊稠继续赖在这里讨嫌、二是想间接给贾诩一个态度、最后就是自己真的想睡觉了。
“既然如此,樊将军且请先回去,老夫明日知会郭祭酒、长史等人,午时来中军大帐相会。当场商议明白,定下攻拔之策,岂不正好?”他说完又考虑到这话的语意有些模糊,足以打发樊稠,却未必能让贾诩满意,便接着又补充道:“老夫深受国家信重,进取之心,虽老不变,将军放心好了。”
隔着一道屏风,樊稠看不清朱凝眉沉思的面色,只当是他提了‘进取’二字,又答应明日商议如何攻城拔寨。遂认为这是对方非常肯定的保证了,于是便抱拳说道:“既然君侯雄心不减,我也放了心,准定明日必来此与君侯等人集议。今夜多有叨扰,还望恕罪,君侯好生安歇,在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