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的琅邪王刘熙是他的侄子,琅邪顺王薨逝后不久,国内大乱,阴德不敌臧霸兵锋,退守莒县。本来阴德想带刘熙一同逃难,可刘熙当时惦记着父王的尸体搁置王宫,怕贼人糟践,故而舍命留下。臧霸入城得知此事后,感其至孝,遂勒兵不使部众侵犯王室。由是刘熙声名大振,获得了一个纯孝的声名。
奈何他天性柔弱,畏兵如虎,一时因孝而激起的血勇没过多久便消逝不见,整日里对臧霸担心受怕。尤其是朝廷迟迟未有给他封拜的策书,这让刘熙只能以嗣王的名义留守琅邪,实际上的人身安全则全在臧霸等外兵的手中。
好在如今刘熙历经磨难,终于继位,而臧霸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为人,两者在琅邪国,应当能和睦相处。
这是刘邈心里想得最多的一件事,本来都已放下心来了,可他一看到侄子手捧玉印、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忽然又忍不住为他考虑起来,想为这个侄子多尽一份力了。
葬仪过后的第二天,琅邪政实际的掌握者、骑都尉臧霸接到了新王的邀请,来到王宫。
便殿之中重帷低垂,密不通风,殿中仅摆放着一只极大的兽炉,炽炭燃起红焰。这炭的质量也不怎么好,臧霸一进来便嗅到一阵浓郁的烟气,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殿内正中坐着的是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新王刘熙,见到臧霸犹如一只巨熊从门外走进,年轻人明显畏缩了一下身子。相比之下,其下坐着的阳都侯刘邈则是一派气定神闲,更有王子皇孙的风度。
各自见礼过后,刘邈先是说起道:“我在长安时,有幸得见天子于上林阅兵,那时我尚且以为天下强兵,也不过虎贲、羽林。怎料这几日见到将军麾下,方知我琅邪也有如此锐士啊。”
臧霸知道刘邈这是在奉承他,本想一笑而过,只是却被刘邈的话提起了兴趣,问道:“不知府君以为,南北军何如?”
“不何如。”刘邈不以为然的说道:“前次河东叛乱,叛兵多不如禁军,饶是甲坚兵利,也打了旬月有余。”
“喔……”臧霸简单的应了一声,心里暗暗对朝廷军队的战力进行评判。
刘邈轻声一笑,先抑后扬:“不过,若说敢战,朝廷的南北军在平定河东之后,旋即北击匈奴,驱入南匈奴王庭,擒杀匈奴数万,这也终算是不落禁军威名了。”
“擒杀匈奴数万?”臧霸顿时哑然,毕竟这件事才过去半年没有,消息从西北传播至东边尚需一段时间,故而臧霸对此事一无所知,只知道朝廷平定了河东程银等人的叛乱、击败了趁火打劫的匈奴单于,可他却没想到朝廷手下的军队会如此强悍,竟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战果。
臧霸忍不住拿自己手下的部曲跟南北军做了对比,这样的军队都‘不何如’,那他手下的泰山儿郎有何颜面敢称‘锐士’?
“君侯说笑了,朝廷有如此强兵,天下万民,足以祈盼太平了。”臧霸强笑道,此时他如何会不知刘邈是想借此点醒他,朝廷既有强兵劲旅,又有明天子在上,即便现在鞭长莫及,管不到青徐之间的事,但谁也讲不好以后管不管得到。
若是朝廷真有光复天下的那天,臧霸就得事先寻好归附朝廷的门路,而眼前的刘邈又是琅邪国的小宗、又是朝廷大臣,他对臧霸的态度,就取决于臧霸对琅邪王室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