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一时有些读不懂皇帝的目光,带着赏识、欣慰,又藏着几丝烦恼。
“太学议论如何?”皇帝问道。
太学的论战结果一出来,皇帝就知道,只不过那是平准监代为打探的消息,正式的官方渠道还得从太常赵温这里获得。
赵温心里不知怎么松了口气,从容答道:“太学诸博士、宿儒一致以为,曹操为父报仇,于情,符合春秋之意,而况徐州牧陶谦纵兵杀掠在先”
“也就是说。”皇帝打断了赵温的话头:“公羊赢了。”
“陛下睿鉴。”说起这个结果,就连赵温都不敢相信,对方可是有大儒郑玄坐镇,郑玄的学识可以说是冠绝天下,古今经学大家无不钦服,可谁知道他竟然
皇帝好整以暇的问道:“你是在惊奇郑君何故中途改了论调,在论战时选择支持公羊?”
郑玄的临阵倒戈一直在皇帝的意料之中,因为郑玄根本就不是纯粹的古文经大儒,他学贯古今,是将古今文经融会贯通,集各家所长,自成一派的人物。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死守着一家之言的窠臼,他的思想开明,敢于接受新事物、并敢于根据情势做出修改,以迎合统治者的需要。
从当初见到郑玄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不慕爵禄,却千里迢迢赶过来当官的郑玄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想在董仲舒、班固之后,做第三个集儒家经传之大成者。
西汉有春秋繁露、东汉有白虎通义,到皇帝这一朝,也是该有一部用来解释皇权与nn合法性的最高意识形态的著作了。
这是皇帝与郑玄两人各取所需,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早在万年的时候,两人就达成了默契。而对于赵温,甚至是对于马日磾等人来说,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赵温抬眼看着皇帝,很期待皇帝能为他解惑。
“郑君治学博览众长,从不偏袒任何一家,只是世人见他多为古文伸张,便以为彼乃古文大家,何其谬也。”皇帝没有说太多紧要的事情,只简短的解释道:“郑君支持的不是公羊、左氏等任何一本经书,他支持的是自己。”
赵温在心里咀嚼了会,似乎有些明白了。
“论战结果出来后,太学生有什么反应?”皇帝转而问道。
赵温想了一下答道:“虽是出乎意料,但郑大夫学识深厚,言辞精妙,很快让众人心折。”
“算上九月新招的太学生,一共两千人,都争着去听大儒讲经。”皇帝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有这些大儒在,把太学的学制定为四年制,让他们多学几年,也不会有人不情愿了。”
按以往的惯例,太学生学满一两年就能参与五经策试,然后随才叙用。到上个月的时候,皇帝却破天荒的开创了四年的学制,还定下了年级的制度,只有学满四年的太学生才有资格进行策试,量才录官,至于录为什么官,皇帝却没有说。其余的时候则是按时对所学进行考试、测试,按照不同的教学进度制定不同的教学安排。
严格的教学方案无疑n了原本太学轻松、的风气,所以这个政策刚一出来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反对,尤其是利益相关的太学生及背后的势力,若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为那一场论战吸引了目光,反对的声浪恐怕还会更大。
“研学,的确不该急于求成,有些太学生年轻,性子难免有些浮躁。”赵温颔首,复又说道:“年末的考试是太学第一次办,臣以为这不同于以往策试,想请示陛下的意思。”
“这一次讨论的经学,是明经科涨了风头,此时也该让他们收收心了。”皇帝想起了后世的期末考试,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年末的考试要从严,务必以各科所学为主,大致的章程我已经下诏予你,你自行体会后,再具以详情奏陈。”
说完,像是联系到了什么事,皇帝把话题拉了回来:“司徒他们是怎么个反应?”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