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茂先前是以为那是个女疯子像他们这种一辈子都进不了宜城的小官员哪里见过摄政王的女人更不可能见过先帝的妃子。先帝的妃子成为摄政王的女人这事本身就很奇怪先帝的妃子明明都是殉葬的殉葬、送庙的送庙再说就那种血肉模糊的丑女人摄政王又不瞎。他们在江边发现了她觉得可疑本想当奸细处死那女人先说自己是摄政王的人见他们不信也许是为了佐证又一股脑儿地说她是被凤冥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是先帝的妃子。他们不知道真假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跟着一愣一愣的想处置又不敢轻易处置就先关了起来。
雁城危在旦夕他活不了多久了也许那个自称是凤帝妹妹的女人对他能有些用处。
然而叶茂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带兵的居然是凤帝本人。
晨光骑在马上见司雪颜吊挂在城楼上破衣烂衫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杂草似的垂着原本洁白无瑕的脸蛋毁去一大半狰狞的伤疤尚带着血色。叶茂把她的两只手腕用麻绳绑着将她从城楼上吊在半空娇嫩的皮肤很快就被粗糙的麻绳磨得鲜血淋漓这雁城的守将真是个乡野村夫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叶茂没能立刻认出骑在马上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晨光他正怀着紧张的心情急促地对着下方的凤冥军叫喊说凤冥国的公主在他手上凤冥军立刻撤退否则他就将公主从城楼上抛下去。
叶茂的这一招策略也不是行不通虽然卑鄙了点如果今天来的主将是认得司雪颜的或者那主将本身性子谨慎就会受此掣肘毕竟那是凤冥国的公主、陛下的亲妹妹谁也不知道陛下对这个妹妹是怎么想的万一伤了公主被陛下秋后算账是个人都会考虑一下只要有此考虑雁城就能多苟延残喘两天。
郑匀在听到“公主”二字时有些意外望向晨光等候指令。
被吊在城楼上的司雪颜脑子是清醒的她在千军万马里一眼锁住了晨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嘶喊:
“大姐姐救我!”
不知是不是伤了嗓子她现在的声音就像一只鸭子被踩住了脖子。
晨光看着她真是白费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出了大漠走进了曾比凤冥国皇室高贵许多倍的苍丘国宫廷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干成反而落得如此凄惨她还不如司雪柔好歹司雪柔还干成点事无能之人不管站在哪里都是无能的。
“大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司雪颜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她预感到晨光不想救她可是她很害怕她不想死晨光是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希望即使她嫉恨她厌恶她曾想要杀死她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只能声嘶力竭地祈求她。
司雪颜这一生都在忙于证明自己无论是在大漠时助司雪莹明着欺压司雪晨又在暗地里向司雪晨示好意图投靠还是对司雪晨、司雪柔左右逢迎像棵墙头草抑或是想尽一切办法推动自己走出大漠她都是想证明她是聪明的她是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运让自己过得更好的。甚至她在成为苍丘帝的妃子在后宫里巴结妃嫔皇后站队给掌权者当刀使时她也是想要证明她是有用的。
她并不狂妄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没有能力像司雪晨那样独霸一方她只是想寻求一个庇护所一个能让她辅佐并最终赐给她安稳高位的人。即使到了后期她攀附晏樱受尽折磨终于拥有了玄力她上了战场妄图争取军功她也是为了想要证明她是有能力的她想要证明她虽然不如司雪晨但她也不算太差。
可是她最不能明白的是无论她站队到哪个势力到最后她都是弃子。
这场战争惨烈她参与其中先是炸船后落水受到重创之后一路漂流至雁城重伤叠加让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玄力也让她失去了天生的美貌。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她是不是后悔了在这之前她一直在强悍自己的内心她告诉自己不要怕就算不能成为司雪晨那样她也要意气风发、受人拥戴。可是现在当死亡即将降临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害怕强大的求生欲令她的恐惧感加倍现在的她颤抖得极难看极狼狈。
晨光笑了司雪颜不狂妄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世上不是只分聪明人和傻子两种说她不聪明也不是说她就是傻子中间的平庸之人如过江之鲫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她是芸芸众生里并不特别的那一个。
“攻城。”晨光说。
那一刻司雪颜的眼里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