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极限了……】
巴蒂·阿瑟紧伏在马背上用堪称狼狈地姿态躲开了一枚流矢看着远处那距离圣枪骑士学院方面主阵似乎越发遥远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周围的同伴已经很努力了为了最大程度地提升速度大家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同调冲锋的过程中分心将战气灌注到战马体内只为了能成功威胁到远处的迪塞尔游骑兵。
没错仅仅只是威胁而已在这轮追击进行了大概不到两分钟之后就算嘴上不说但大家已经不觉得自己能够对那些灵活到近乎匪夷所思的敌人造成什么致命打击了能够像现在这个继续咬牙坚持下去也只是因为作为队伍中绝对核心的巴蒂没有下达新命令而已。
在这样下去会输。
没有人愿意去想这件事但也同样没有人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包括因为过度思考而几乎缺氧的巴蒂·阿瑟在这一刻几乎都被战败的阴影所笼罩了。
【不能再继续追下去了。】
猛然察觉到对方始终没有将距离彻底拉开并不是真的做不到而是在以一种堪称惬意地方式消磨着己方的士气与体力后巴蒂终于还是放弃了看似马上就要完成的合围下令所有同伴降速收拢同时召回了那支之前拆分出去的小队。
他相信如果自己继续保持眼前这个节奏就算能够成功将那些迪塞尔人的活动范围限制住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迫使对方跟自己拼正面而在这个过程中本就披着沉重装备的己方在体力方面则会陷入断崖式衰减无论是人还是马战斗力都会滑落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而当这种危险抵达某个阈值的时候就是那些迪塞尔人反击的时候了。
所以与其保持着‘我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就算为了不让之前的努力白费哪怕咬碎了牙也得坚持下去’这种心态把自己熬死还不如果断一些在局面滑落到彻底无法翻盘的情况前及时止损。
事实上巴蒂知道自己已经够不果断的了尽管还能够勉强用客观角度分析战局但那种似乎每一步都在对方的计划之内无论自己做出何种变化都逃不出对方那些既定安排的窘境对一个致力成为名将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始终在这种被人耍着玩的环境下带领大家战斗换个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恐怕已经彻底崩溃破罐破摔了。
就算赢不了输的体面些也是能做到的。
就算没法输的体面至少也可以让对方赢的不那么体面。
但巴蒂依然绷住了自己的神经扼杀了心底那份始终翻涌着的冲动。
……
“我想赢。”
很多很多年以后虽然已经年迈但依然兼具着诙谐、幽默、英俊等诸多特质【诡狐】巴蒂·阿瑟坐在自己书房的壁炉前一边摩挲着那块早已褪色的、在他那诸多荣誉中最不起眼的【斗技大赛亚军奖章】一边对面前那几乎跑断了腿、磨烂了嘴皮子才得到这次采访机会的侏儒少女笑道:“说真的那个时候我的脑袋几乎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但只有一点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我想赢我想与身边的同伴一起战胜那支不可一世的骑士团。”
“噗嗤当时他们可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骑士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莉亚德琳大领主当时还只迪塞尔家预备役中的预备役~”
作为【雅丽报】年青一代中最出色的记者侏儒少女在面对这位名将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紧张而是像老朋友般促狭地眨了眨眼揶揄道:“您这算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呵呵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姑娘。”
巴蒂·阿瑟也笑了起来耸肩道:“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条独家消息那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大领主在当年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就算此前已经经历了一番鏖战她把我从战马上拍下去也只用了一招一招!”
两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被轻轻推到巴蒂与那位目光灵动的女记者面前有着一头雪白发丝尽管已经有了近六十岁的高龄但其柔顺的轮廓却依然极富美感皮肤保养得极好的兔族半兽人女子轻轻拍了拍巴蒂·阿瑟的肩膀悠悠道:“虽然你说的没错亲爱的但你也不得不承认在同阶情况下无论是谁想要撂倒你都很难使出第二招。”
“嗯我懂你的意思莱楠毕竟我是那么的聪明从来都不会给人第二次机……”
“因为再补刀的话你可能会被打死。”
“呃……”
英俊的老人面色微红地轻咳了一声过了好几秒才板起脸对自己的妻子沉声道:“严肃点儿这儿采访呢。”
“是是是~”
莱楠温吞地笑了笑然后在下一秒仿佛回到了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俏皮地对眼睛瞪得倍儿大的侏儒少女笑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写成报道不用给这家伙留面子。”
【那必须的。】
少女嘿嘿一笑并在给了巴蒂一个‘还请放心’的眼神后跟个好人似的对莱楠莞尔道:“您说笑了。”
然后她便吸溜了一口莱楠特意加了不少鲜奶的咖啡特别诚实地吐了吐舌头:“唔我果然还是喝不惯这个。”
“哈哈小姑娘你还年轻。”
巴蒂却是猛灌了一大口乐呵呵地说道:“再过个十几年等你到了太阳还没落山就开始犯困的年纪后才能真正发掘出这种饮料的价值。”
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笑道:“我记得那位阁下似乎也很喜欢这一口。”
“你说哪位阁下?”
巴蒂好奇地眨了眨眼摊手道:“你得明白姑娘就算是在当年联军内部的最高会议上选择咖啡的人也远远要超过选择汽水和麦酒的人。”
“当然是那位跟我们上一个话题有关的阁下了~”
少女轻轻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道:“您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最尊敬的人当年在那届斗技大赛中料敌于先挫败了年轻的【诡狐】将迪塞尔代表团送上了冠军宝座的那位……”
“黑梵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巴蒂的手背上骤然暴起了几根青筋咬牙切齿地说道:“而且我也一点儿都不尊敬他!快告诉我小姑娘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您在十五年前辞去白誓骑士学院院长一职的演讲上说的。”
侏儒少女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
“我没说!”
“您说了。”
“我没说!”
“您真说了。”
“我说没说就没说!”
“好吧您没说。”
侏儒少女温柔地笑了笑随即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其实您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当年的上司?”
巴蒂扯了扯嘴角:“废话谁会待见一个满脑子都是‘赶紧打完仗然后回家结婚’的俗人。”
少女眼前一亮:“诶?所以当年咱们的军神阁下跟忘语殿下真的只是假装……”
“你这丫头到底是来采访我的还是找热心群众调查黑梵的?”
巴蒂的语气愈发地不善了起来。
“咳抱歉抱歉咱们继续咱们继续。”
虽然很清楚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但少女依然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问道:“所以正是因为想赢您才在那种情况下放弃了继续针对迪塞尔代表团命令大家停止追击咯?”
“就是这样。”
巴蒂摸了摸鼻尖又抿了一口咖啡将目光投向了旁边那熊熊燃烧着的壁炉轻笑着回忆道:“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收拢、回撤带领大家狼狈地反向逃窜却还满脑子都是赢赢赢。”
少女一边飞快地用羽毛笔在手中的小本本上写着什么一边继续问道:“所以原因是……”
“原因当然是我们有沐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