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洪义毫无反应眼睛都懒得睁开。
邹光第继续说道:“郑郎中是南京鼎鼎有名的好官多次获得陛下嘉奖。人们都说不出十年郑郎中必为尚书。可惜啊可惜遇到你这么一个爹。”
郑洪义终于开口:“我没有罪都是族人犯法最多定我个治家不严。至于犬子就更与他无关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衢州了。”
邹光第说道:“陛下也知郑郎中冤枉但你们做的事情太大也只能挥泪斩马谡了。念及旧情陛下还留有余地只将郑郎中贬官五级扔到吕宋去做一个小官。”
“此事与犬子无关我要见陛下!”郑洪义激动起来。
“你听我说完”邹光第再次叹息“郑郎中一身清白哪容沾染污点?一边是皇帝一边是父亲让他该如何自处?郑郎中……唉!”
郑洪义感觉有些不妙问道:“我儿怎么了?”
邹光第死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悬……梁……自……尽!”
仿佛全身骨头被拆掉郑洪义直接瘫在那里。
郑洪义是个“重情”之人连族亲犯罪都护着更何况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
他家道中落又被人悔婚当时许多票号都来催债。
郑洪义挨个请求宽限还款时日只有冯家答应听说他要去整顿生意冯老爷子还借给他五百两。
郑洪义东山再起之后把冯老爷子视为恩人求娶了冯家的孙女。他对冯家照顾到极点所以小舅子胡闹才会一次又一次护着甚至不惜帮其洗脱杀人罪名。
而今郑家完蛋冯家也完蛋。
邹光第又说:“你害了不少人李阁老被夺爵了刘尚书辞官归乡。他们两个无端被牵连他们的门生故吏会放过你郑家?会放过你冯家?”
郑洪义两眼失神愣愣看着墙壁魂魄已经飞到天外。
儿子自杀对他打击太大完全心如死灰。
“听说你抽烟的?”邹光第拍拍手。
有人拿进来烟具。
邹光第亲自打开烟袋把烟丝放进斗里:“上好的南赣烟丝要不要来一口?”
郑洪义下意识接过烟斗张嘴一口咬住等着邹光第给他点烟。
邹光第从怀里掏出火刀并着火柴敲打几下火柴很快被引燃慢吞吞凑到烟锅前。
烟丝燃烧郑洪义猛吸两口浊泪顺着脸颊流淌勉强坐直了些:“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邹光第朝梅竹友点头后者立即开始研墨。
“越界开采铁矿霸占农民田产”邹光第问道“哪些人在里面拿银子?”
郑洪义说:“府同知刘安永。”
“只有他?”邹光第确认道。
郑洪义说:“铁矿山只有他其他当官的都是在别处拿银子。笔给我我自己写出来。”
不多时便写下一串官员名单。
邹光第又问:“杭州那边有没有官员跟你勾结?”
郑洪义说:“杭州太远联络得不多。我有个外甥估计也被你们抓了他在龙游县做县丞。这个官职给了浙江吏选司李继嗣三百两。浙江廉政司的胡玥去年初来衢州府巡查。他们一共三个人胡玥收了二百两其余两人各收一百两。他们三个经常逛西湖画舫那艘画舫是我的。他们请人游湖在画舫的开销也是我出钱。”
邹光第问道:“浙江廉政厅的厅正张若海呢?”
郑洪义摇头:“没有结交过。他很谨慎并不私下见客也不在衙门接见商贾。”
邹光第问道:“不少郑家人做了镇长、村长也是买官来的?”
郑洪义回答:“衢州府吏选局的王宜、欧阳芳西安县吏选科的潘珍、洪泰龙游县的吏选科的秦振声、王欢……这些人都收了我的银子。”
邹光第突然不问犯罪内容而是好奇道:“我这些年也查过不少案子犯事之人无非是为了钱。据我所知你的票号、珠宝、矿山即便正常合法经营都完全称得上日进斗金。你勾结官员做这么多事自己好像没赚到钱反而往里面倒贴钱就算赚钱也进了族亲的口袋。你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郑洪义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想了半天郑洪义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或许是为了威风八面吧。无论走到哪里人人都得敬畏个个都得喊一声郑爷。远近族亲都把我当祖宗供着不给他们摆平麻烦我还怎么做老祖宗?”
邹光第无语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主犯。
干出这么大事情坑死自己的儿子一切居然只是为了面子。
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