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们的做法并不一样。”陶东来立刻摇头否认了恩里克的观点:“如你所说我们的确是在追求利益这方面有相似的地方但我们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你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尽一切可能剥削所有人甚至包括你们自己人在内。而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赚到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并且接纳所有愿意加入我们这个阵营的人不管是大明还是安南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而在你们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堆堆等着让你们搬回家的金银而已。”
“照陶总你这样的说法那我们也同样可以成为贸易伙伴了?”恩里克面带嘲讽地问道。夸夸其谈的人他见得多了但从未见过像陶东来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家伙。带着所有人一起赚钱?这种随口吹出来的牛皮吹出来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当然可以。”陶东来的回答让恩里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恩里克先生我们海汉人也是商人在商言商我们在安南所发生的冲突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在其他的方面有所合作。我有一种观点不知你是否能够认同。”
恩里克收回心神点点头道:“陶总请讲。”
“安南的内战最终还是得靠安南人自己去解决。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都不可能派出大量的军队去直接左右安南的战事。在安南的时候我们或许是不见面的对手但在安南以外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贸易上的合作伙伴?我们海汉人不会跟钱过不去不知道贵国的商人会不会嫌赚钱太麻烦?”陶东来说完这番话之后便默默地看着恩里克等他作答。
恩里克从陶东来的话里的确感觉到了一些东西第一、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与己方在安南战场上正面冲突;第二、海汉人有与己方进行贸易活动的打算。相比于遥远安南战场上那些南亚猴子的死伤如何赚钱这个话题显然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恩里克很谨慎地问道:“那不知陶总有什么贸易方面的建议?”
陶东来笑了笑道:“关于贸易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好好聊一聊。”
葡萄牙人在大明所采购的物资多以丝织品、陶瓷、蔗糖等等为主虽然这些物资在穿越集团的地盘上还暂时没有产出但陶东来却很有信心将这些商品的交易地点逐步转移到胜利港去。
葡萄牙人虽然在澳门建立了定居点但当地属于双方共治大明朝廷仍然设有治所因此葡萄牙人要购买大明的商品绝大部分时候只能通过正规渠道虽然交易地点都是在大明但这种交易毫无疑问会被市舶司视作出口贸易而进行抽税变相就导致了商品成本的上升。而从开埠之初就以“免税港”作为最大卖点的胜利港正好就能够避开这个环节。
假如葡萄牙人与大明商人的交易地点改在了胜利港而非广州那么交易双方都可因此而省下一笔不菲的税金。相比之下从广州至胜利港这五六天航程的运输费用反倒是小数目了。而从马六甲方向过来的葡萄牙商人反倒是能够因此而省下一大段航程不用再冒着海上的各种未知风险从南越会安直驶大明广州了。
而葡萄牙人采购量最大的几种商品目前都已经在“琼联发”的开发项目清单当中见效最快的蔗糖估计到下半年就能有收获了丝织品这种见效较为缓慢的项目执委会也乐观地估计不会超过五年时间。届时海南岛本地开始有了这些产出之后葡萄牙人恐怕就不会再对广州抱有太大的兴趣了。
当然要说服葡萄牙人接受这样的安排还是需要花很多工夫的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双方还处在微妙的敌对状态要从对手模式迅速地转换角色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事情。例如那些在南越投入了大量资源的葡萄牙人就未必会赞同跟海汉一方就此和解。而且这个恩里克仅仅也只是葡萄牙人派来的一个特使本身恐怕并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能够做到哪一步还是得看上天的安排了。
当天下午暂时结束了“琼联发”座谈会的施耐德也加入了针对恩里克的嘴炮攻势。施耐德的出现大大地缓解了陶东来的压力起码他可以操着七成熟的葡萄牙语跟恩里克进行更为直接的沟通避免了中文里各种因为表达和理解不当所造成的误会。
恩里克显然也很惊讶于海汉人的商务主管居然是一位高鼻深目会说葡萄牙语的人这也让他心中产生了少许的亲近感毕竟在遥远的东方能遇到语言相通的人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作为旁观者的李奈也再一次在近距离观摩了海汉执委们的嘴炮功夫。虽说施耐德夹杂着叽里咕噜外语的说辞有一多半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恩里克的表情从最初的戒心重重逐步变得轻松起来。如果不是李奈亲自作的引见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三个家伙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早就已经认识了。
当天下午恩里克仍是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驻广办他将连夜赶往澳门向当地的商会组织汇报这次的会谈所得这次从驻广办所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路上这段时间应该能够让他好好消化一下。
在同一天“琼联发”的筹备座谈会也终于告一段落包括海汉在内总共十三家股东在驻广办内草签了“琼联发”的筹备协议。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被记载为“海汉商业史上具有纪念价值的一次会议”、“开创了全新的商业模式”等等连同草创“琼联发”的其他十二家股东也都被评价为“大明商人中的智者”、“商业革命的先驱”。驻广办成为历史文化纪念馆之后甚至有一间屋子的标注就是“琼州联合开发公司第一次筹备会签约现场”当时的各位与会者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在这里的这次纯粹为钱而召开的会议竟然会成为了后世所纪念的对象。
当然实际的情况并没有史料上所记载的那么高大上事实上在最后两天的会议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股东们的争执甚至谩骂中度过的。在确定了“琼联发”的赚钱前景之后股东们便开始对尚未发售的股权进行口头争夺施耐德不得不数次停下会议进行劝说。不管在哪个时代有钱任性的人都非常难于驾驭而比这更为麻烦的就是一大群有钱任性的人聚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