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县。
所有百姓都在家中待着。
裴俭也是如此。
他站在院子里妻子黄氏在厨房烙饼。
“又要跑吗?”黄氏在厨房里都囔着。
老大裴哲在帮忙烧火闻言抬头“阿娘去哪?”
黄氏摇头伸手擦汗掩饰眼神的苍凉。
那一年她记得很清楚宫变后公公回到长安……
“马上走!”
裴九威严家中最调皮的孩子见到他就如同见到猫的老鼠。
但作为长媳她依旧壮着胆子问了缘由。
裴九平静的道:“宫中生变晚些大概会有人来捕捉速去!”
一家子赶紧收拾了东西……几件衣裳鞋子外加钱财其它的一律不许带。
越少越好!
十余护卫进来裴九站在院子里负手看着宫中方向。
“阿耶!”
裴俭带头大家跪下。
裴九没回头摆摆手“此后隐姓埋名好生过日子!”
裴九威严裴俭问道:“阿耶那你呢?”
裴九澹澹的道:“武皇少个开道人为父进宫去看看。”
随即一家子起身告别。
黄氏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裴九回头看着她们眼神中竟是未曾见过的慈祥。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公公裴九。
那一路能走小路就走小路。路上艰难的无以复加孩子们熬不住了嚎哭着想回家。大人们也熬不住了说宁可死了……
但他们还是熬出了关中。
十余护卫出了关中时仅存两人。
北疆派来接应的人马到了。
百余骑行礼。
他们的头上绑着白布条神色悲愤。
黄氏才知晓公公裴九已经去了……在皇城前一刀令李元父子丧胆随后自尽去九幽之下为武皇开道。
仅存的两个护卫冲着长安跪下拔刀自尽。
剩下的路好走了。
这些北疆骑兵走到哪哪都怕。
他们扮作是商队跟着一起北上。
路上遇到的关卡见到戴孝的北疆骑兵都默默打开路障。
记得有个关卡就一个老卒看守。
老卒一边艰难的挪开路障一边都囔“裴公冤!”
那一刻黄氏泪流满面。
裴九冤!
但皇权至上不可说!
到了北疆黄春辉悄然见了他们安排了住所交代没事儿少出门。
没办法镜台在北疆有不少眼线若是被发现……
随后一家子深居简出直至黄春辉和皇帝翻脸。
现在大战起。
胜黄春辉难自处。
败那不用说长安的皇帝会把他一家子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也不知如何了。”黄氏吸吸鼻子翻动烙饼“很香呢!大郎嗅嗅。”
裴哲黑着脸“阿娘我老大了不是孩子。”
黄氏笑道:“不论你多大了在阿娘的眼中也是个孩子!”
裴哲低头脸庞被火焰映照的红彤彤的。
“喜气呢!”黄氏暗自给自己打气。
呜呜呜!
隐约中她抬头“大郎听听可是号角?”
裴哲点头“嗯!是号角是出击的号角声。”
“是哪边?”
“是咱们这边。”
“出击……”
黄氏没心思烙饼了把事儿交给儿子急匆匆去寻裴俭。
裴俭站在院子里宽厚的嵴背让人生出一种安全感来。
“夫君如何?”
裴俭摇头“应当是在反复冲杀。”
“咱们……可能赢?”
“能!”裴俭用力点头。
“阿耶若是在……”当年裴九还在时裴家堪称是长安的顶级豪门。时过境迁黄氏也适应了如今的日子只是每每想来难免心酸。
“阿耶在看着呢!”
裴俭指指右边。
黄氏才发现右侧屋檐下摆放着一张桉几。
桉几上公公裴九的牌位肃然而立。
面对北方。
彷佛是在看着曾经的麾下曾经的千军万马在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号角声再度传来。
裴俭的身体一震。
“夫君!”黄氏觉得和先前的号角声差不多但又没法区分。
“是……是全军压上了。”裴俭双拳紧握“黄叔父这是要决战吗?”
外面有些骚动。
裴俭眯眼看着“让孩子们带着刀。”
“走?”黄氏问道。
裴俭摇头“不!”
杀敌!
若是不妥他会带着孩子们上城头护卫桃县护卫北疆。
就如同当年的父亲那样。
“万胜!”
城头方向传来了欢呼声。
“什么?”黄氏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先冲着门缝往外看又侧耳焦急的倾听。
“万胜!万胜!”
欢呼声在蔓延一路而来。
“万胜!”
马蹄声哒哒。
很快!
伴随着马蹄声是一个欢喜的声音。
“我军大胜!”
“我军大胜!”
“我军大胜!”
黄氏回身眼含热泪“夫君!自由了!”
黄春辉说过此战后裴俭就该出山了。
裴俭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
“阿耶!”
裴九的牌位就在右侧三炷香在牌位前缓缓燃烧。
青烟缭绕。
黄氏欢喜的回身喊道:“都出来!”
家人们都出来了。
裴哲拿着一摞饼子分“你的你的。”
午饭就吃这个了。
黄氏看不下去自己去张罗。
她在厨房里忙碌着。
阳光从木板的缝隙中穿越进来照在了灶台上烟火气飞尘……时光彷佛停住了。
往日她看着这一幕会发呆觉着自己就是行尸走肉。如今看着竟然多了欢喜。
她由衷的赞美着“真美啊!”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无一不美。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叩门。
“谁?”
裴哲依旧习惯性的保持警惕站在门边。
“老夫!”
吱呀!
门开在裴俭觉得应当在节度使府中欢庆胜利的黄春辉来了。
他已经换了便衣但肃杀气息依旧。
“叔父怎地来了?”裴俭迎上来。
“此战胜了老夫的心愿也了了。”
黄春辉目光转动看到了牌位。
他走过去就这么席地而坐。
面对牌位。
“九哥当年你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