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安堂出来,马车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
比之来时三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此刻殷行白棋和柳雾月都乖得像小兔小羊和小奶狗,一声不吭,眼巴巴地望着郡主平静无波的脸庞。
柳雾月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安慰道:“郡主一番好意,是他们没领情,您的心意到了便可,别不开心了好吗?”
白棋也附和道:“好在冬衣和被褥都送到了,郡主也算不辱使命。”
时景几乎是被杨龙和刘虎撵出来的,这话不必说,但大家都看出来了。
只有殷行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侧着身子呆呆地望着偶尔被风卷起的窗帘,目光冷淡,毫无光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景看了他一眼,忽然便笑了起来:“我没有不开心。”
她顿了顿:“我今日去养安堂,就是去送过冬的物资,在尽我的责任,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报。东西已然送到,我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养安堂的那些人,不是一般的灾民,给他暖饱便会为你歌功颂德。
他们曾是战士,骨血里刻着战士的骄傲和尊严,只对配得他们尊重的人才会弯腰行礼。
她初来乍到,从未指望过那些。
柳雾月好奇地问道:“那郡主刚才在想什么?”
时景笑笑:“我在想有什么赚钱的营生可以安置他们,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顿了顿,望向了白棋:“陛下当初建立养安堂的时候,有没有下过什么旨意,比如不让他们出京都城?或者,不让他们做生意?”
白棋浑身一窒。
郡主的目光实在太自然了,仿佛这个问题他天生就能回答一般。
他抿了抿唇:“陛下只让他们安心荣养,倒没有过别的旨意。不过礼部的官员每年都会去养安堂查点人数,想来若是他们随意离开,会有一点点麻烦吧。”
到底还是将他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时景的笑容更甜了:“我猜也是。”
若能这些人能随意离开京都城,那杨龙和刘虎该早就去了北境与沈将军汇合了吧?
那她想的就没错。
不论是她,还是养安堂,都是陛下用以牵制时家军的手段。虽然她看起来是要风光一些,而养安堂的日子却有些艰难,但其实,她与廖昌他们毫无区别,都只是人质罢了。
过得好一些的人质。
过得差一点的人质。
都是不得自由的人质。
从前,那是庆阳郡主的命运。而现在,这却是她时景的命运。想要改变这一切,得到真正自由的人生,看来还有好大一番的功夫要费力了。
时景在心内默默地为自己的劳碌命哀叹一声,然后抬起头,对着柳雾月问道:“祭酒大人有没有给出个准话,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国子监?”
柳雾月忙道:“我从前在国子监读过书,一应资料都还在档,不拘时日,只需要去销个假便可。”
祭酒大人一直以来都对他多有关照,当初得知他被迫退学时,还十分惋惜,现下知道了他想要重新回到国子监读书的心意,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即就应允了一切。
春闱在即,时日无多,他当然也想越早回去读书越好,但母亲的性命还捏在别人的手中,他万难安心去搏取功名
再说,郡主得了失忆症,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时候,若是他此时离开,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时景想了想:“雾月,那你明日便去复学吧!”
柳雾月心中一震:“可是”
时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可是,你明日便去国子监上学。我打听过了,国子监离郡主府不远,你不必住那,每日往返也还算方便。”
她冲着他眨了眨眼:“其他的事,都交由我便好。你只管安心读书,明年春闱,我还等着你金榜题名呢!”
柳雾月这才松了口气:“是。”
国子监是有宿舍的,家里离得比较远的学子通常都会住宿。
柳家他是不能回了。